她活到這個年紀, 真正有感情的人不多。除了已經不在的人,如今一隻手數得過來。她對白文雪有孺慕之情, 對李強和趙興興是兄妹之情, 對白書一則更復雜一些。但無一例外, 她對這些人除了情誼之外還有更多負面的情緒。她因姐姐的事對白文雪飽含愧疚,厭煩於李強和趙興興的愛慕,對天真又家境優渥的白書一充滿嫉妒。尤其是白書一,那麼美好單純積極向上又全身心信賴著她的小妹妹,曾讓她心中滋生出可怕的惡魔。佔有她, 掠奪她,毀壞她。她因此逃離了這些羈絆,卻又再次陷入了人情之中。命運總是和她開玩笑,折磨她的同時又一次次地把希望與善意擺在她的面前。宋瀅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了與白文雪相似的角色,可留給她的是比那慘烈無數倍的回憶。有些經歷若是過分短暫與深刻,溫暖與冰冷,期間的所有感覺似乎都會扭曲。陶婉如今甚至回憶不起來自己對宋瀅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才會做下那樣瘋狂而不顧後果的事。但她不曾後悔,如今亦覺解脫。那一次的經歷彷彿讓曾經的陶婉真的死去,讓那些愛恨付之一炬。她可以更加平靜地看待白文雪和白書一,能夠更加平和地面對李強與趙興興,也能更加寬容地對待自己。而緊接著進入她眼裡,走入她心中的是那個曾經與她針鋒相對,彆扭又幼稚的小女孩。蘇顏很像宋瀅,尤其是溫柔待人時的樣子。但陶婉從不認為自己對她產生興趣是因為移情作用,她甚至在勾引蘇顏時沒對她母親感到絲毫的抱歉。真要說起來,蘇顏更像過去的她。明明不是沒有親人在世,卻彷彿孤家寡人。她接受了白文雪與白書一的幫助,對朋友也真誠以待,甚至忍耐住了對白書一的戀慕。蘇顏用和她截然不同的方式坦然生活,若說她面熱心冷,口蜜腹劍,那蘇顏則是面冷心熱,嘴硬心軟。她們那麼相似又那麼不同。在戲弄觀察蘇顏的同時,陶婉也在不自覺地淪陷。而如今,終於到了話在心頭口難開的地步。陶婉知道,自己栽了。“蘇顏,你為什麼不搬去和婉姐姐一塊兒住啊?”白書一升上大二之後臨危受命成為了辯論隊隊長,加上其他社團的活動,那是大忙人一個,陀螺一般四處轉。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連忙跑來找蘇顏吃午飯。她已經聽陶婉說了,一等她們放暑假就搬。“你這是在趕我走?”“哪兒能啊,你想住,住多久都可以,我只是奇怪。”蘇顏瞟也不瞟她一眼,“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為什麼要搬去和她一塊兒住。”“可你們不是……”白書一說得自然,蘇顏抬了眼皮瞪她,嚇得她趕緊改口,“婉姐姐不是你監護人嘛。”“我都成年了,要什麼監護人。”白書一見她臉色不大好,現了討好的笑,“還是學生,也算不上是大人……”蘇顏看不得她狗腿的樣子,“你既然那麼喜歡,怎麼不乾脆自己搬去和她住?”“那我要幫染染看家不是。”蘇顏冷笑,“也就你臉皮厚,小染姐姐就給你留了串鑰匙,人就住進去了。我可沒那麼厚的臉皮,巴巴跟著去人家家裡。”這話白書一可不愛聽了,“染染給我留鑰匙可不是就讓我住她家嗎?怎麼就臉皮厚了。”“哼,也就臉皮厚才那麼想的。”白書一看著樂觀,這兩年其實心底可虛。過往也就算了,現在聽蘇顏這一刺,飯也吃不下了。委屈巴巴地扁著嘴,眼眶都紅了。蘇顏本以為她還會反駁,一看對方已經淚眼巴巴,好不可憐,頓時又心軟。“陶婉和你家染姐姐又不一樣,你染姐姐愛你,她又……又和我沒關係,我跟著去什麼。”她這變相安慰挺有用,白書一現在就愛聽人家說花染愛她。“怎麼會啦,我覺得婉姐姐也挺……挺在乎你。只是你倆老鬧彆扭,話都不好好說。”蘇顏很想說:你和花染倒是好好說呢,不也分手了嘛。想想實在太毒,吞回了喉嚨裡。“你就別操心這件事了,她又沒邀請過我。我倆也不是誰離了誰就不能活,幹嗎一定要糾纏在一塊兒。”白書一機靈,一下子聽明白了。“那她要是邀請你呢?”蘇顏覺得白書一根本抓不住重點,懶得和她再說。可她心底卻也有個聲音問自己:如果陶婉邀請你呢?在陶婉告訴她想搬家的時候,她也希冀過對方會邀請自己,可陶婉曖昧的態度很讓她失望。她知道,自己如果開口陶婉或許不會拒絕,可她不想輸得連自尊也不剩。憑什麼要她開口?憑什麼要她主動?明明先撩撥人,先招惹人的是陶婉,為什麼好像是她放不開,捨不得一樣?因著這一口氣,蘇顏一直到學期末都沒再回過家。一轉眼,大二也已經結束。白書一所在的辯論隊拿了個大獎,讓她一時風頭無兩。但真正讓她興奮不已的是暑假要參加的一場婚禮,據說花染也會參加。人逢喜事精神爽,白書一這段時間見誰都是笑眯眯的,讓蘇顏很覺得礙眼。陶婉搬家的日子就定在蘇顏放假的第三天,蘇顏考完試甚至不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