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轉學到b市,看過一陣子心理醫生。”任明卿突然從回憶中醒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跟莊墨坦白,“我出去的時候還小,對安老師很依賴,他要回鳳河,我很害怕,一聽不見他的聲音就哭。他就整夜整夜地給我打電話,看了大半個學期才好起來。”他說這些的時候,眼神閃躲,表情也是惴惴不安的,心裡很虛。他其實還有更要緊的事情沒坦白,他曾經犯過罪,但他實在沒有勇氣跟莊先生說,他怕在莊先生眼中看到失望。只是他本性純良,如果有一點不坦誠的地方,就要把剩下的所有剖出來給他看。他忐忑地等在那裡,等莊先生的回答,等來的是莊墨摸摸他的腦袋。“都過去了。”莊墨道。他不知道,他比他想象的知道得更多。他也早已做好了準備接受他的一切,才會出現在他面前。任明卿鬆了口氣。為了轉移注意力,他走到一邊,去翻看安老師的抽屜。他竟然在其中翻到了《士官長》的手稿:“這是什麼文?我怎麼沒見過?真奇怪,安老師的文章我全蒐集起來了的。”莊墨眼見任明卿真的認認真真看起了這篇文,眉頭蹙得越來越緊。任明卿第一次看這篇手稿,應該是在他人格分裂的前幾天。後來高遠出現以後,把所有與他相關的記憶全都刪除了。所以任明卿覺得自己沒讀過《士官長》。現在他看見了,會怎樣?想到這裡,莊墨趕緊上前抽掉了他手上的稿紙。任明卿一愣,笑道:“怎麼了?”“別看了,他們來了。”手機適時地響起,給了莊墨一個理由。“那能帶上麼?我覺得還蠻有意思的。”任明卿道,“主人公高遠很有魅力,是我向往的那種人。”莊墨趕緊把手稿鎖進抽屜裡:“走吧。”果然,不論來多少次,任明卿還是會被高遠吸引。這對莊墨來說不是個好訊息。回b市的路上,徐靜之在大家的鼓勵下,開啟了那封塵封已久的信。信裡,徐安之平靜地敘述著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抱歉沒有照顧好自己,讓父母雙親遭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不幸:“兒子不孝,幸好還有靜之。我是個自私的哥哥,做了最愛的事,過了任性的一生,卻把責任和重擔都交給了弟弟。”徐安之隔空喊話說,“以後就靠你了。”徐靜之的眼淚打溼了信紙:“好,好,你就安心走吧。”他也該長大了。“另外,還有一件事希望你們多費心。我的全部遺產放在花旗銀行的保險箱裡,我收養了一個孩子,我把鑰匙交給了他,希望爸爸能夠妥善安排好他的遺產繼承。”徐靜之和任明卿對視了一眼。“對不起。”徐靜之知道任明卿這幾年過得並不太好。如果他沒有藏起這封信,任明卿一定會衣食無憂、平安喜樂地長大。哥哥之所以要特意把保險箱讓父親保管,一方面是因為任明卿年紀還小,另一方面也是想讓父親注意到他吧。若是在父親的羽翼下,他不會受一點點傷害。他因為自責,耷拉了腦袋,半點沒有平日裡趾高氣揚的樣子了。玄原亦是在一旁不太自在地清清嗓,臉上的紅暈出賣了他羞恥又慚愧的內心。大哥還特意跟自己也囑咐了一遍後事,結果他們倆,誰都不靠譜。任明卿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歪著腦袋燦爛一笑,露出小虎牙:“沒關係。”莊墨驅車載他們到花旗銀行,按著客服經理的指引找到了徐安之的保險箱。任明卿取下了脖子上的鑰匙,鄭重地將它開啟。裡面有一張存摺,是徐安之的工資卡,數字並不驚人,但足以讓任明卿完成學業。另外,還有一疊稿紙。稿紙最上頭用便籤紙寫著一個qq帳號以及密碼,是四海的作者號。“這是……”“大哥讓你接手他的作者群,給裡頭的小作者講講課、改改文。”玄原這次把四海的臨終囑託講得清清楚楚。任明卿撕下了便籤紙,底下的稿紙整理得整整齊齊,他發現那是《浩蕩紀》最後一部的大綱。他取出大綱,緊張得手抖,就像最終考完試的學生拿到了標準答案,想看又不敢。徐靜之一把搶過稿紙,幫他迅速瀏覽一遍,然後古怪地看了他兩眼。“怎麼了?”任明卿忐忑道。“我哥跟你講過思路?”“沒有……”“你們寫故事的人真奇怪,就好像你跟他長了同一顆腦袋似的。”徐靜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是小師妹最後沒嫁給林澈,出去仗劍天涯了,還自創了個門派……哪個女主角不嫁給男主角啊?!——誒,保險櫃裡怎麼還有個戒指?是送給你的嘛?”玄原搶過來塞到任明卿的口袋裡:“沒錯。”他參與了這個戒指背後的故事,見證了一段完美的愛情因為男主角的離世而變成了永遠的緘默。既然男女主角業已錯過,小年再也等不到四海,那這枚戒指就如大哥所願,留給任明卿作遺產吧。任明卿在他身邊捧著稿紙,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小動作,只是激動到落淚。故事是一代人講給一代人的,他最終不辱使命,完成了這一次傳承。他拿出手機,按照便籤紙上的資訊輸入五年不曾登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