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頻頻點頭,對他的無知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等他再也憋不出一個字來之後,男人簡單粗暴道:“編輯的工作就是:找好作者,把他操火。”田恬:“……?”“這不是一份容易的營生。一般的工作,你努力,就會有收穫,但這在編輯這個行當中完全行不通。編輯是一種附屬工種,需要依附於作者,編輯本身不創造價值,作者才創造價值。這就好比家庭主婦指望她早出晚歸的丈夫,不論你家務幹得有多好,你能過上怎樣的生活完全取決於他在公司裡表現如何,這是你無法控制的。編輯遇上怎樣的作者,跟女人挑選怎樣的丈夫一樣,本質上是種賭博。成功與否,靠的是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所以這工作某種程度上是一門玄學。“既然是附屬工種,你也很難在這一行里名利雙收。你聽說過古往今來無數偉大的作家,可你有曾聽說過,他們的編輯是誰麼?沒有。沒人關心編輯。你做出再好的書都不可能名流千古,因為書脊上只印作者名。至於發家致富,那更難了。寫書的人千千萬,有幾個能維持家用不被餓死?你運氣好碰上一個兩個天賦異稟,他們又有多大的機率可以平安順遂地堅持到大紅大紫?到時候他們吃肉,你喝湯,也算不上什麼來錢的營生。“而且伺候作者是天底下 你永遠不知道跟你文愛的是人是狗四個男人叫了輛滴滴前往附近的醫院。漂亮男人代表雜誌部簡短地歡迎了兩位新員工,順道做了一番自我介紹。他叫葉瞬,是《新繪》的文字編輯;而健美先生是《新繪》的執行主編,筆名’烈火如哥’,看來他的筆名和他的品味一樣獨樹一幟。一路上,前座的烈火哥不停地打著電話,神情非常焦慮:“人救回來了麼?哦,還在手術中……腦淤血???送過來的時候渾身赤裸,脖子上有很明顯的勒痕?!”“她上吊自殺?!”田恬倒抽一口涼氣,心疼得一把抱住前座座椅,“她為什麼這麼想不開?”烈火哥神情淒涼:“大約是因為公司資金鍊斷裂的緣故……”他們某位臺柱子的新書首印20萬冊,因為政策原因緊急召回,現在全部堆在倉庫等著化漿,導致公司資金週轉不靈。副主編帶著核心編輯團隊出走,市場部和發行部跟著老闆娘跳槽創業,他原本就非常擔心主編想不開跳樓自殺,沒想到噩夢成真。田恬:“……!”如果說剛才的入職指導只是讓他覺得站在了懸崖邊上,那麼這下則是直接把他往懸崖下推,還在他脖子上套了個繩結。“公司的運轉沒有任何問題,你不要嚇唬新人。”葉瞬朝烈火哥比了個眼色,然後對嚇成鵪鶉的田恬露出鎮定自若的笑容,“主編受了點情傷,他剛剛離婚。”烈火哥後知後覺地把主編的不幸歸結為個人問題,進而由衷地感到自責:“他前一陣子因為離婚情緒低落,我忙著收稿,沒有及時開導他。如果我當時就把《自我訓練:改變焦慮和抑鬱的習慣》拿給他看,也許他就不會那麼想不開了。”“等等等等……離婚?!主編前段時間離婚了?!”田恬本來更想問她什麼時候結的婚,但在這個檔口似乎不合時宜。“嗯,感情破裂,原因比較複雜,大概是因為和一個小姑娘長期通訊。”葉瞬低聲八卦。田恬:“呃……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比如性別以及離婚理由。說實話,他還是一個純潔的男大學生,完全沒有做第三者破壞御姐婚姻的準備,他承受不了這個良心的譴責。“什麼?!他的左腿也骨折了?!……太慘了,一定是被打斷的。”烈火哥從電話中聽聞第二個壞訊息,閉上眼睛搖搖頭,彷彿眼前正在上演主編被家暴的慘相。田恬又氣又急地握緊了拳頭。不論出於什麼理由,打女人的都是辣雞;其次,不論什麼理由,娶了舞藍還家暴她的,都是辣雞。雖然她是有與自己長期通訊,但天可憐見的,他們只是純潔的文學愛好者,他們談詩!詩!poe!什麼亂搞男女關係,庸俗!他發誓要報復那個渣男,讓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那就是給他點綠色瞧瞧。待會兒他就要向舞藍告白,不管她因為這次家暴留下什麼後遺症,他都願意照顧她的下半輩子。“如果主編被打斷了腿,他又怎麼上吊自殺?拖著殘腿爬到桌子上,這太麻煩了。”同為新人的男人忍不住發話。他自上車後一直沉默著,現如今敏銳地找到了個邏輯漏洞。烈火哥思考了三秒鐘,說了句“言之有理”,陰測測地轉過身看著後座眾人:“況且上吊也不可能脫光自己的衣服,那樣大家衝進來收屍的時候,豈不是很丟臉。所以這一定不是自殺,而是一起激情謀殺,打斷他的腿然後用絲襪勒到他斷氣這樣。”“你推理小說看多了吧。”葉瞬笑得不以為意,“主編是和平分手的。”“連京宇的辦公室都砍成了兩半寸土不讓,哪裡是和平分手,那是怨念深重。”烈火哥不能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