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她那親哥，也對章學容多加愛護，對自己卻是無比苛刻。“舅媽，你別生氣，我先上去換身衣服，一會兒也該來人了。”章學容喝完最後半杯橙汁，起身勸了句，這種情景，在章家發生過無數次，她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你以為我真的是為你接風，少臭美了，我就是想讓朋友都來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清水一鍋湯，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有個眼瞎的追你追到了國外。”章學容吁了口氣，垂下眼簾，她睫毛很長，陳少鐸曾說過喜歡看她垂眸一笑的剎那，就好像身處暖房，她卻笑他胡言亂語，“我知道，所以我沒打算在這常住，明天我就會搬走，這次下了飛機先過來，也是為了看看舅舅舅媽。”“學容，你別聽她的，媽媽想你，也希望你在國內的日子跟媽媽住在一起，這裡房間多，你去哪能比在家裡舒服，別跟學恩慪氣。”陳淼拉著章學容空著的那隻手，她說的是真的，在章家的那些年裡，陳淼對自己算不錯的了。“沒事，舅媽，我這次回國不光是為了學程哥的婚事，之前在國外的時候，我一直跟國內一家公司對接，業務上的往來，正好需要實地考察，測量，後期建模，虛擬現實操作才會得心應手，在這別墅，地方太遠，他們接送也不方便。”章學容並沒有撒謊，這家公司中標了一家大型煤炭企業的宣傳設計，大量資料測量，細節建模，包括比較棘手的虛擬現實，互動展示，工作量龐大，自己一直為這家公司兼職做模型，沒想到正好回來碰上一個大單，自己還未實習，心裡卻是按奈不住的癢癢。約了過兩天接她一起去框上實地考察，測量，如果人家知道自己住在福山道別墅群裡，恐怕後期工作都無法開展。“你幹嘛這樣著急，工作的事情跟你爸爸講一下就行，跟學程講也可以，反正早晚公司都是他的嘛。再說，你跟少鐸畢業後肯定是要回來的，他爸爸媽媽不會讓他繼續在外面飄著，這些年他跟你去了蒙城，人家已經很開恩了，沒追過去把他弄回國內，你幹嘛自己找這些不入流的工作，我們章家不會讓你吃虧，學容，這兩天你跟媽一起出去逛逛街，買幾件漂亮衣服和首飾，女孩子，說到底還是要嫁人的。”陳淼摸著她的手，捏到食指的硬繭，不由得皺了下眉頭，“少鐸的爸媽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不在乎你穿什麼衣服，不代表他爸媽也不在乎，你總得為人家考慮一下，你說對吧。”章學容聽她在這裡苦口婆心，想走卻抽不出手來，章學恩好歹辦了一件正經的好事。“野雞也能變鳳凰，媽，你快笑死我吧，陳叔叔前些日子見了我還讓我去他家吃飯呢，到底誰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太偏心了。”陳淼一鬆手，章學容已經迅速轉身噔噔噔上了二樓，回頭笑道，“舅媽，我記得了。” 章學容收拾出自己的那幾套衣服，顏色單一，款式相似，都是很方便出行的，她對著鏡子看看裡面的那人，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末了，她把兩根手指壓到嘴角，用力往上一扥，“笑。”鏡子裡的那個人笑了，外面的銀杏葉子泛黃，大多數已經枯了樹枝，更矮一些的是那幾棵無花果樹，章學恩喜歡吃無花果，陳淼便不辭勞苦，親自監督，院子裡栽了許多，她卻不愛吃了，嫌不如外面買的好吃，樹上的果子，大多便宜了外面的鳥。八歲到二十六歲，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她從前是不叫這個名字的，那時候她姓毛，爸爸是教小提琴的老師，媽媽是章家小女兒，章舜芝，小時候不知道媽媽家裡條件多好，只知道跟著爸爸住在一個小縣城裡，每□□九晚五，爸爸是音樂老師，工資並不高，媽媽在同一所學校教美術，兩人脾氣相投，日子雖然沒那麼大手大腳，卻還是時常捉襟見肘。爸媽喜歡她，給她取了個順口的名字，叫毛容容。他們對她，像極了親生孩子，當然，那個時候，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直到兩人遇難，學校替她捐資辦了喪事，過了兩天，在上學的時候，有人領走了她。從此，她便換了姓名，轉了學校，跟以前的所有事情，畫了一個句號。領走他的人是章舜易，這對於章學容來說，是極其難忘的一個日子。章舜易奉章建平的意思，去那個偏遠的小縣城把她接了過去，直接帶到了軍屬大院那套老房子，那房子不小，可回想起來，總覺得那個時刻壓抑得很，彷彿擠滿了人，讓她喘不過氣來。進門的時候，章建平坐在客廳老式沙發上，頭髮花白，精神也不太好，章舜易坐在他下手，挨著便是章舜嚴，右側依次是陳淼和二舅媽。五個人皆是審視的目光，一遍一遍在她身上打量，那時候毛容容是真的害怕，爸媽亡故，又突然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在一群人的目光中瑟縮著抬起頭來。“你媽媽有沒有留下什麼話來。”毛容容抬頭，“沒有。”“你媽媽有沒有平時比較貼身寶貴的東西。”章建平嗓子有些啞，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