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鳴的話少了,人瘦了,專業知識水平上去了。開學一報道,結束最後一點課程之後,整個班級就陷入了一種全員秋招的環節。王亦鳴跟著開啟秋招的網站,把所有能報名的都投了簡歷。北京,上海,青島,成都,深圳……去哪兒都無所謂。宣講會他也去了,收穫有,但是還沒找到完完全全滿意的工作。有的宣講會在王亦鳴看來,都是些大忽悠,忽悠你再交錢去進行培訓。他覺得自己以後應該要做一個程式猿了。程式猿也挺好的,就是容易頭禿。可是陸文宇都走了,他頭禿就頭禿吧。王亦鳴這天原本是想去找李可吃飯的,誰知道剛到那個約定的地方,就看見李可和夏陽面對面站著,兩人都黑著臉。王亦鳴本來迷迷糊糊的,一看見那個架勢就有點懵了。“李可?”王亦鳴說,“夏陽?”“亦鳴哥。”夏陽看見他,勉強對他笑了笑。“怎麼了?”王亦鳴心裡大概知道這兩人可能是吵架了,但是在路上實在是有點扎眼,他只好上前當和事佬,讓李可先不要鬧脾氣。三人去吃飯,王亦鳴渾身解數都用盡了,尷尬的氣氛才緩和了一點。這一頓飯吃得王亦鳴精疲力竭,比寫他媽的一天程式碼都要累,回到宿舍,他一下子癱在了床上。好累,真累啊。王亦鳴想,怎麼會這麼累,早知道自己也去考研算了。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了看,心裡猛地一跳。是陸文宇啊……他說:【開學了,小朋友。】王亦鳴就這樣盯著手機,故意等了五分鐘,才回:【別說的你好像不用上學一樣。】 南京也下雨了。一場秋雨一場涼,等到王亦鳴感覺到的時候,天氣已經沒有那麼炎熱了。王亦鳴沒定下工作,又不想一個人待著,就跑去優衣庫打小時工。他每天穿梭在貨架之間整理,幫客人找衣服,對他們說一遍又一遍的“歡迎光臨優衣庫,喜歡可以試穿”。陸文宇應該很忙,王亦鳴猜的。他的朋友圈內容暫停了很久,除了剛到英國發的一條,其餘也沒什麼了。王亦鳴有事沒事就點進他的朋友圈看,翻他之前的照片。有一回,陸文宇的朋友圈突然變成了只顯示三天內的,王亦鳴就突然恐慌起來。還好,後來陸文宇又改了回來。王亦鳴怕以後再也看不見了,便悄悄地在手機上存了一些陸文宇的照片。可是放在手機裡又覺得難受,他就把這些照片上傳到百度網盤裡。王亦鳴隔壁宿舍有個哥們會彈吉他。有一次,王亦鳴抱著吉他去找他,那男孩還挺驚訝,說:“王亦鳴,你什麼時候買的吉他?”王亦鳴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說:“你會彈吧?能不能教我?”“行。”他一口答應,“不是特別難學,你看著吧。”王亦鳴跟他學了一晚上的速成吉他,還是不得竅門。“沒事。”他安慰王亦鳴,“有的人學的快,有的人學得慢,堅持下來總會有收穫的。”“可能吧,謝謝你啊。”王亦鳴對他笑了笑。他一直不是一個堅持的人,小的時候就是三分鐘熱度,但是對於陸文宇送給他的東西,他不想浪費。王亦鳴經常會做出這樣的假設。如果有一天,他和陸文宇再次見面,他會說些什麼?他經常夢見陸文宇變得格外陌生,夢見他一去不復返,夢見陸文宇和別人在一起了。他只要一想到陸文宇有可能會愛別人,王亦鳴就不能呼吸,那種緩慢的隱痛吞噬了他。讓他覺得,所有的一切都黯淡無光。他的失眠好一點了。在學校,王亦鳴去聽了幾場講座。講座結束後,他總是會沿著路邊走,去吃第一次和陸文宇一起吃的那碗米線,然後加一根油條。他包裡有一點貓糧,吃完飯還會順便去圖書館旁邊喂貓。這些日子很奇妙。時而飛快,時而變得粘稠不堪。王亦鳴是一隻小蟲子,他瞎了眼,看不見,但是身體的本能還在,於是他就往光亮的地方飛,飛啊飛,飛到了一張蜘蛛網上,飛不動了,低頭感受到自己破碎的肢體。有的時候,他會突然地討厭陸文宇。他有一種強烈的要把陸文宇忘掉的決心,他要擺脫他,像清除掉硬碟裡的垃圾一樣刪除他。他這麼想的時候,他就去吃東西,不斷地吃東西,吃到反胃。當他發現自己做不到忘記陸文宇的時候,王亦鳴又會陷入一種特別沮喪的情緒裡,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覺得自己活著沒有意義。情緒在不停地反覆,他變得神經質,變得……不像自己。王亦鳴變了。也許每個人都會改變。有的時候一個人的生命裡出現了另一個人,這個人遠去的時候,他會不可知地給你留下一些改變。陸文宇給王亦鳴留下了什麼,他暫且不能發現,可他知道這多多少少算是這個宇宙難得的溫柔,因為一個人而改變,那種印記有時候是抹不掉的。國慶節了,放幾天假。正好夏陽過生日,李可就讓王亦鳴跟著他們去吃飯。下午去ktv,還有夏陽的兩個好朋友,幾個人在一起唱歌。王亦鳴唱歌都是有氣無力的,李可說:“換一首吧,小鳥,你還有什麼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