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村東面的小蓮山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村民們大都剛會走路就會爬山了,各條小路熟悉的很,出入自家後院一般的來去自如。胭脂壓根兒不必盯著腳下,就這麼熟門熟路的撥開兩側叢生的雜草和野花,在灰濛濛的天色籠罩下蜿蜒而上,一雙眼睛不住環顧四周,希望能多找到幾株遺漏的茉莉花。露水正濃,很快就打溼了鞋尖、衣襬,沁出幾分涼意。有被驚動了的蟲鼠兔子在草叢中竄來竄去,樹杈上還有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倒像是唱曲兒似的。胭脂抬頭看著樹上的鳥兒,而那灰突突的鳥兒也歪著腦袋看她,過了會兒,黑豆似的眼睛眨了兩下便撲稜著飛走了,只留下一條空蕩蕩的枝丫在空中搖擺,胭脂不自覺笑出來。誰知又走了沒幾步,背後竟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胭脂本能的一驚,手中下意識抓緊了來時路上撿的木棍。 “是我,是我!”她轉身舉棍的瞬間,來人也同時停住腳步高舉雙手,很有些窘迫的喊道:“你別,別害怕。”“大牛哥!”看清來人面容後的胭脂猛地鬆了口氣,這才意識到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白毛汗,登時就給氣笑了,“你倒是出個聲也好呀。”來人姓朱,比她大半歲,都是一個村裡的,算是半個鄰居,大家一同長大,人品自然是信得過的。才十五的少年已經身材高大,又因為常年跟著父親做活,身板格外健壯些,瞧著很像那麼回事了。顯然大牛也對嚇到對方的事十分抱歉,微黑的臉都漲紅了,一雙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我了半天,才喃喃道:“我,我是怕耽擱你做事。”說完,又飛快的瞟了胭脂一眼,隨即迅速低下頭去。他那麼老大的身板,攥起個拳頭來都恨不得比人家的頭大,可偏偏在這個姑娘跟前弓腰縮背,瞧著簡直像只鵪鶉似的可憐。胭脂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不知過了多久,晨風拂過,周圍的枝葉刷拉拉響成一片,也順勢打破了沉寂。“你這又是何苦呢?”胭脂嘆了口氣。聽了這話,大牛猛地抬起頭來,一雙原本忐忑的眼睛裡瞬間迸發出光亮,“我,我不苦!只要能瞧見你,我就歡喜的很!”他越這麼說,胭脂心裡就越發不是滋味。她並非那等木訥之人,也不願裝傻,佯作不知,這幾年大了,她也漸漸瞧出大牛的意思。可她不能。胭脂剛要開口,大牛就接上了,語氣中明顯透出幾分沮喪,“我知道你有心上人。”大慶朝對男女婚戀一事並不迂腐,到了年紀的青年男女之間互通情誼也是常事,若能水到渠成便是天賜良緣。更何況似胭脂這般姿容出眾的,十里八鄉不知多少兒郎日思夜想,想盡了法子只求能遠遠見一面……所以說早在年前她同城裡的王書生往來時,小蓮村好些人就都知道了。不知多少閨閣女孩兒又嫉又恨,也不知多少兒郎恨不得將那書生套了麻袋。“那你還?”胭脂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可我就是忍不住!”大牛懊惱的錘了自己的腦袋一把,一張憨厚的臉進一步憋紅了,“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他知道胭脂只把自己當哥哥,也知道江家算是小蓮村數得上的讀書人家,他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大會寫,著實有些配不上。可,可他就是……就是喜歡呀。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抬了抬頭。太陽又升的高了些,陽光越發明亮,胭脂就這麼逆光站著,略顯昏黃的光在她身上打了一圈朦朧的光暈,照的她臉上悲喜莫名的表情都模糊了。分明是該看不清的,但大牛就覺得胭脂那一雙眼睛亮的好像夏夜天幕上璀璨的星星,一閃一閃,眨的他心肝都顫了。忽然一陣山風吹過,將她的衣角、髮絲齊齊揚起,越發顯出不盈一握的腰肢和修長的身段。大牛突然就覺得,眼前站著的便如同說書人口中形容不盡的仙子,又或是山中幻化出來的精靈鬼魅,分明就近在咫尺,可卻怎麼都走不近、抓不住。她好像隨時都要離去。“胭脂,”大牛艱難的開口,急得額頭青筋都鼓起來,混沌間甚至都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他只知道這些念頭在心裡憋的狠了,如今只要一股腦的倒出來才能喘口氣,“你,你莫要厭惡我,咱們就做兄妹可好?以後那王書生敢對你不起,我頭一個打死他!來日,來日你們若得……我揹你上花轎!”他沒讀過什麼書,也不懂得如何討一個女孩子的歡心,講出來的話也很有些顛三倒四,可就這麼幾句堪稱粗鄙的言語,卻像是一把沉甸甸的錘子,狠狠砸進胭脂心裡,叫她整個人都跟著顫了兩產。胭脂嘆了口氣,幾句話不住地在舌尖兒打轉,可最終還是原先那幾個字,“你這又是”又是何苦呢?說話間,大牛已經飛快的蹭了下鼻子,悶聲不吭的過來替她背了竹筐,埋頭往山上走去。胭脂喊了他幾聲,無奈對方頭也不回,她也只好跟了上去。天漸漸亮起來,山下的動靜也大了,過不了多久就會陸續有人上來,撿柴的、挖野菜的、摘果子的,還有那些純粹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