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竟問的杜文瞠目結舌,嘴巴都本能的張大了。他,他哪裡想過這般詳盡!原本還擔心著的牧清寒瞬間放下心來。見他這般,潘一舟登時嗤笑出聲,將那寬大的官服袖子重重一甩,涼涼道:“且收起那副蠢相!連個一二三四子醜寅卯都說不出來,還談甚麼遊學!沒得敗壞我讀書人的名聲!”見他要走,郭遊也顧不上許多,只得跟上,哪知剛出亭子就見潘一舟又突然停下,郭遊險些躲避不及就撞上去。潘一舟剛一轉身,就見亭子裡頭三人皆出盡洋相,就連自己新收的弟子也踉踉蹌蹌,不知作何名堂。一氣之下,他又將眉毛高高揚起,指著這三人喝道:“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且看看你們這幅蠢笨樣子,哪裡還有點讀書人的體面!”說罷,不再繼續停留,又憤憤的甩了袖子,倒揹著手大步流星的走了。郭遊匆忙回頭,對兩位同窗苦笑,再一次快步跟上。被留下的杜文同牧清寒老半天回不過神來,然後便面面相覷:這卻算是……怎麼回事?杜文自己回去想了一遭,卻覺得潘一舟倒不像是不願意給自己發放文書,不然也不會問的那樣詳盡。與其說是訓斥責罵,或是刁難,倒更像是彆扭的指點多一些,又隱隱帶著點兒恨鐵不成鋼。這麼想著,他又去找了山長,稟明想外出遊學之餘,又試探著說起潘一舟對自己的態度。山長卻只是笑,說道:“知府大人既這麼問了,你便好好琢磨,待一應細節俱都想明白了,寫一副卷子交於他過目也就罷了。”聞弦知意,杜文不禁大喜,立即朝山長拜了幾拜。山長擺擺手,也不問旁的,只說:“讀書人遊學也是正事,然也要講究個厲害得失,你此番前去為的是做學問,我自然不好攔你,只出發前務必做好萬全準備,萬事小心為上,莫逞一時之氣,沒得叫親朋憂心。”這位山長今年都六十多歲,聽說早些年也做過官,後來不知怎的辭官歸鄉,後又被人請來做了山長,為人十分謙和寬容,對杜文也很照顧,便如一位親切長者。他並未制止,也沒說要叫杜文晚些再出去,皆因年輕時他也曾外出遊學,知道假若真做起準備來,恐怕也得三兩個月,到時候也快到年根兒下,估計……頓了下,山長竟又突然說道:“你也知道,每年各處州、府學都會往太學選送若干成績優異的學子,你年歲雖小,這一二年也可用心準備一番。”位於開封的太學是大祿朝最高一級學府,匯聚當世大儒,便是執教琴棋書畫等的,也均是各行大家,隨便提及一個名字足夠撼動八方,端的是天下學子心之所向。只太學入學條件苛刻,每年所取人數不過百人,而全天下光是府學便有十五所,另有州學無數,百人名額著實競爭殘酷。另,若諸位教授覺得某一年學子水平太差,便是大批裁減名額也是有的。且即便能夠入學,也未必自此之後高枕無憂,太學每月都會考試,一年十二次考試中,成績累計甲等以下三次及以上者,將會被打回原來所在學院!如此種種,一年年積累下來,這才鍛造出瞭如今大名鼎鼎的太學,令無數人趨之若鶩,甚至有小國使臣也巴不得能將本國貴族子弟送來學習……山長這麼一說,杜文的眼睛都亮了,一顆心砰砰直跳,難掩激動的問道:“您是說,我?”太學,那可是太學!須知能在府學就讀的皆是秀才,可在太學中,便是舉人也比比皆是!當真精英匯聚!山長笑而不語,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初始的激動過去,杜文也漸漸冷靜下來,覺得即便自己有機會去,可今年的可能性也不大……再說了,便是能去,自己要去嗎?他分明已經認識到了自己不足,若不能及時填補,便是去了太學,縱使能夠增進一二,可如今他所欠缺的,依舊會欠缺。此刻的自己,並無踏入太學的資格。遊學,勢在必行!見他似乎很快便下定決心,山長微微有些驚訝,驚訝之餘卻更多的是欣慰。杜文剛要走,又想起一事,站在原地踟躕片刻,才小聲道:“學生有一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山長笑眯眯的看著他,也不問,只把那幾縷打理的整整齊齊的鬍鬚摸了幾下,道:“若你想問潘大人的事,且不必開口了,他實在是位難得的君子。”杜文一怔,有種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面上禁不住微微發紅。見他這般,山長反倒哈哈大笑起來,說:“素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杜氏狂生,如今竟也被此等瑣事所困,當真叫人刮目相看。”杜文越發難熬,只得硬著頭皮道:“既是山長這樣講,便是學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實在罪過。”“我並非怪你,”山長笑完了,衝他招招手,和顏悅色道:“他是個君子,這世上卻非人人都是君子,你如今眼見著也能想事,不一味死讀書,甚好。”杜文乾笑,心道難不成我素日裡真的那般蠢笨呆板?怎得略一琢磨人情世故,身邊諸人便都一副老懷大慰的模樣……山長面容溫和,便是不刻意笑,一雙帶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