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直到初五,杜瑕去給元夫人拜年,這才聽她同肖雲說起來,說開封年前就飄雪了,前兒竟又落了一回!杜瑕聽後驚喜交加,道:“這可是大大的好事呀!”肖雲也笑道:“可不是,聽說雖然沒積下,可也下了好一會兒呢,是個好兆頭。”杜瑕屈指一算,距離上一回見到無根水,已經有將近兩年了!如何叫人不喜!兩個姑娘家裡雖然不耕田種地,可對這些事情卻也關切得很,見狀又興致勃勃的議論一回,只說些農桑事宜,竟不像尋常女兒家的談話。轉眼到了三月半,杜瑕再一次接到了牧家來信,這回一展開就將她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遊學?!哥哥和牧清寒竟然出去遊學去了!!且不說外頭還春寒料峭的,不少地方也還不太平,他們竟然也有膽子出去遊學!杜瑕又急又氣,眼前一陣發黑,唬的小燕急忙上前攙扶。“沒事兒,”她擺擺手道:“只不過起的急了些,你先去外間做活吧,我慢慢讀信。”待小燕出去了,杜瑕才又將信從頭到尾細細看了幾遍,一顆砰砰亂跳的心也漸漸趨於平靜。這訊息雖突然,但看心裡頭說的,貌似這倆人已經策劃了小半年,不光牧家大哥、書院的山長、肖知縣知道,更求了濟南府現任知府的書面文書,又帶了幾個經驗豐富的江湖鏢師,這才上路的。認認真真看明白這些之後,杜瑕才微微鬆了口氣,只依舊難掩擔憂。這兩個傢伙,當真膽大包天!那些師長竟也放心?杜瑕一個人坐在原地愣了半晌,無奈事已成定局,那兩個傢伙擺明了是先斬後奏來著,這會兒指不定到哪兒了,便是她不放心,又能怎樣?只說不得要去同父母再解釋一回!杜瑕先想好了措辭,打好了腹稿,這才深吸幾口氣去跟杜河和王氏說。兩人一聽,果然十分慌亂,可等杜瑕說是一眾師長都同意了的,且還帶了幾個鏢師,兩人竟神奇的平靜下來!杜河點頭道:“既然是幾位大人同山長都許了的,想必也沒什麼可擔憂的。”王氏略嘆了一回,也道:“好歹他們還沒糊塗到家,知道先跟師長說,那牧家大少爺也是個穩妥的,十分靠得住,他又打小走南闖北,什麼場面沒見過?既是他允了,又派了人,必然可靠。”他們兩個這般反應,倒把杜瑕閃了半天,許久才喃喃道:“你們竟不擔憂?”王氏拉著她的手道:“哪裡能不憂心呢?可你哥哥也這麼大了,又是讀書人,也該出去見識見識,我還能攔著,不叫他出息不成?便是你那個什麼無賴三叔,早些年也藉著遊學的名頭出去亂晃呢!”聽她轉眼說到自家人,杜河面上難免有些尷尬,也連忙接茬道:“正是哩,好男兒志在四方,便是咱們見識少,難不成那些師長同牧老爺見識也少?既然他們都說無妨,那便必然無妨了。”杜瑕啞然失笑,也就是知道這回才如此深刻的認識到在古人心中,老師這樣的存在究竟意味著什麼。“天地君親師”,老師雖位列最末,可對於許多讀書人家而言,他們說的話,恐怕要比平頭百姓的父母更有分量和說服力!再說遊學的杜文、牧清寒一行人。原本照杜文的意思,是他自己輕裝簡行,結果牧清寒先就不同意,又執意帶上阿唐;再後來這事情告訴給兄長牧清輝知曉後,牧清輝又不同意,並一針見血、直言不諱的教訓了兩個不知利害的小崽子。阿唐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只有一雙手,若是遇到一個兩個的惡人倒罷了;可如今的世道,要麼平安無事,要麼遇到的便是成班結夥,阿唐自己如何應付得來?再者若是他們中的誰水土不服,或是其他因由病了、傷著了,又不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如何是好?難不成就等死?再一個,就算是阿唐,外出經驗也不甚老練,那倆小子雖臨時抱佛腳,啃了許多地理雜誌,又學習方言,可到底破綻百出,但凡有心人一聽就原形畢露……這一通批判下來,只說的牧清寒和杜文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兒了,登時也覺得原本在他們看來天衣無縫的計劃也像篩子一樣漏洞百出,叫人不忍直視。大嫂商氏聽說後也笑著安慰道:“兩位叔叔有志氣,是好事,可到底讀書人金貴,你們又小,也沒出去過,不知外頭險惡,這些事倒是交給你們兄長才好。”見兩位小秀才面上都有些訕訕的,商氏又捂嘴笑道:“這也不算什麼,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什麼的,便是你哥哥,頭回南下的時候還暈船吶!”在牧清寒和杜文眼中,牧清輝怕不是個半人半神,上個月船隊又剛出海回來,怕不是掙了一座金山回來?誰能想到他還能有暈船時候!牧清輝微微發囧,乾咳一聲,道:“說那些沒用的作甚,天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吧,趕明兒我給你們物色幾個好的,去吧,去吧!”牧清寒和杜文對視一眼,行禮告別,然後便嘻嘻哈哈的走了。待二人走後,牧清輝又對妻子抱怨道:“說他們遊學的事兒吶,怎得又提我當年暈船?好歹給我留些情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