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然後頭腦中有片刻的空白,竟什麼反應都不能有。還是杜瑕先回過神來,強打精神,撐起笑容,吩咐小雀拿賞錢,又對那黃門道:“怪熱的,勞煩公公大太陽底下走一遭,且去偏室吃一盞酸梅薄荷茶去去暑氣再走。”那黃門道了謝,笑眯眯的去了。小雀見兩個主子的表情都不大好,也不敢打擾,忙退了出去。良久,牧清寒才百感交集的說道:“終究是,來了。”他看了看垂頭不語的妻子,伸手將她摟入懷中,低聲道:“委屈你了。”這一出征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兒,自己一準兒見不到孩子出生,等回來,保不準孩子都能叫人了呢!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大事,自己平時那般小心擔憂尚且不能夠徹底放心,誰知竟在這個時候出征!她若是怕了該怎麼辦,自己不在身邊,她卻去靠誰?她之前也未曾撫育過孩兒,剛做母親,難免手忙腳亂的,自己竟當真什麼都幫不上……杜瑕知道保家衛國是大事,恐怕也是牧清寒素來的願望和理想,她也想說沒關係,也想一派寬容大度的說不必管我,可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滾啊滾的,便化作眼淚從眼眶裡滾出來了。她不想他走。“我不想你走。”杜瑕忍了又忍,沒忍住,把臉埋在牧清寒懷中,一邊流淚,一邊哭道:“怎麼偏偏是你,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你可知道留我一人在此多害怕呀!”萬一,萬一她難產怎麼辦?戰場上刀槍無眼,萬一他受傷了又如何是好?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既然會死人,又為何不會是他……杜瑕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她怕,怕得很。認識這麼就,除了當初自己跟杜文遊學,死裡逃生之後,牧清寒就再也沒見過妻子掉淚,更沒見她這般無助過,當真一顆心都跟著一抽一抽的疼。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話:“終究是我對不住你。”杜瑕拼命搖頭,卻又拼命掉淚,什麼都說不出口。對不住?他有什麼對不住自己的呢?當初成親之前不就已經知道他有這份志氣了麼,可自己偏偏就愛他這份志氣,如今……依舊愛的很。可是黎民百姓對不住自己麼?還是知人善用的聖人?不,都不是,他們都沒錯,錯的只是炤戎,只是賊心不死的炤戎!便是沒有牧清寒,也會有旁人,會有無數將士為了保家衛國戰死沙場,最後的功勞簿上頭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也沒人知道他們曾經來過,曾經為了那一寸寸土地拼死戰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