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三皇子口是心非的本事當真已經出神入化,又或者蘇平的心思已經單純直爽到這般地步,竟絲毫沒覺得有什麼疑點,反而對三皇子親自跟自己解釋這件事十分有好感。且又見對方這般和氣親近,一時間竟忘乎所以,張嘴就蹦出一個“大舅哥”的稱呼。這稱呼簡直要叫三皇子面上的笑容維持不下去,嘴角抽搐了好幾下,這才好歹穩住了,又幹巴巴的胡亂敷衍一番,然後便隨意找了個藉口走了。偏蘇平還沒事兒人似的,站在後頭熱情揮手,又亦步亦趨的跟著,親自扶他上了馬車。三皇子就覺得自己彷彿吞了一隻蒼蠅,而且這蒼蠅還是自家人親手塞過來的,叫他連吐的可能都沒了。上馬車的瞬間,三皇子臉上的笑容就立即消失了,轉而變得彷彿陰沉的能擠出水來,然後咬牙切齒的對馬伕道:“進宮!”他早已大婚,並在外開府,若想進宮也得提前遞牌子。只是誰叫他的生母是當今皇后呢,又是打著請安的幌子,不過走個過場罷了。皇后正疑惑呢,說今兒非年非節,朝廷也沒什麼新的大動向,三皇子如何就進宮了?難不成是外頭又生了什麼事端……當即也不敢多想,忙叫他進來了。然而三皇子進來之後先沒有一絲皇室風範的給自己灌了一杯涼茶,這才叫人去請九公主。皇后見他面色不佳,忙問緣故,三皇子也不遮掩,原原本本的說了。皇后一時也有些惱火,擰眉道:“果真如此?虧她還說一切安好!當初主動提出要聯姻的是她,你我都曾苦勸,可她哪裡肯聽?如今倒好,咱們依了她,她反倒懶怠起來!叫她來,我也得親自問問她,究竟是個什麼緣故!”若是不願意,早從一開始不打這個主意也就是了!可這會兒聖人都已經指婚,昭告天下,哪裡還能有迴轉的餘地!不多時,九公主來了,一看三皇子也在,當即笑吟吟的問道:“三哥素來是個大忙人,今兒怎的有空進宮來了?可是與我帶什麼好玩意兒?”哪知一貫愛與她說笑的三皇子這回卻微微擰了眉,尚未開口,上首的皇后已經忍不住質問道:“九兒,進來那蘇平頻頻送東西與你,你可曾回贈過?”一聽問這事兒,九公主面色一變,登時沒了小模樣,不大樂意的擺弄蔥白手指上新得的貓眼兒石戒指,避重就輕道:“我們畢竟尚未成婚,男女授受不親。”“糊塗!”三皇子斥道:“你們的婚事早已昭告天下,只等完婚了,算什麼私相授受!我且問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迴避,卻是怎麼個想法?”不聽還好,一聽這個,九公主直接把眉毛揚起來了,不怒反笑,反問道:“他這是找你告狀了?哼,沒什麼本事,脾氣倒是不小!”“九兒,你莫要胡鬧,”見此情景,皇后自然也就明白了,當即有些頭痛的嘆道:“早前說要聯姻的是你,這回鬧脾氣使性子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如何?須知明旨已下,便是金口玉言,改不了了的!”九公主心口一堵,又想起來蘇平的音容樣貌和粗鄙言行,越發覺得糟心,乾脆道:“他無才無德,甚至連個好模樣都沒有,能尚主還有什麼不高興的!非要本公主上杆子巴結他麼?他算個什麼東西!”“胡說八道!”三皇子當真氣急了,拍案而起,道:“你素來嬌生慣養,旁的是我與母后可以縱容,這一回卻是不能夠了。不管是福是禍,皆是你自己闖下的,這會兒又來後悔也是無用!”九公主本就外柔內剛,是個有脾氣的,如今見自家三哥也這樣說,當下氣急敗壞,抬手將桌上茶具一發掃落在地,然後踩著滿地碎瓷器茬子怒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你當我這麼做是為了誰?就蘇平那等貨色,若非有所圖,捧著一座金山來我都懶得瞧一眼!如今我已將蘇家抓在手中,你還嫌不夠,非要我堂堂皇后所出嫡公主去卑躬屈膝討好與他不成?”勇氣這種事情往往是難鼓起,卻容易消散的。當初九公主之所以能下定決定下嫁蘇平,說白了也是“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上七公主時常與她氣吃,這才咬牙做出決斷。可如今聖人將她的婚期無限延後,無疑給了九公主極大的緩衝餘地,然後她不禁要將蘇平與其他兒郎比較一番。怎奈她本就看不上蘇平,越比較便越是毛病多,最後竟沒一點兒能入她眼的地兒了……女孩兒一輩子能嫁幾次人呀,誰不想找個自己喜歡的如意郎君?如今她卻要為了兄弟大業犧牲至斯,心裡頭哪能不委屈!這已經夠了,誰曾想蘇平瞧著老實,竟這般不知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臉,竟敢跑去三哥面前告狀,叫她如何忍得?她才是公主,金枝玉葉,只有她擺佈旁人的,何曾又旁人算計她的份兒!這蘇平,簡直混賬!“你這是做什麼!”究竟是親生骨肉,又確實付出良多,皇后見她這般,先就不忍心,忙起身將她拉過來,又一疊聲的叫宮女來打掃碎片,又檢查九公主鞋底,生怕扎傷了。三皇子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口,最終化作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