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髮還是梳得一絲不苟,低著頭,看不清樣子,可我就是能認出來她,前些日子她還一直為了能把我嫁出去跟柳素吹噓我,誇讚我,笑靨如花,掛在那裡的宋婉愈發顯得清瘦,我從沒覺得宋婉跟瘦有太大關係。她孤零零一個人掛在那高架上,上面的繩子擰巴著旋轉,她的臉時而對著我,時而背過去,我捂著嘴,不能哭。那雙手本來應該拿筆的,他們就這樣糟蹋,手腕和手全都滲出血跡,那得多疼,宋婉最聰明,她怎麼會知法犯法。真是可惜,聽說寫了不該寫的東西。對啊,多少年來,咱們長陵城就出了這麼一個女才子,誰知道竟然觸犯天威,寫那樣糊塗的文章。嘖嘖,宋家算是完了。太可惜了,聽說宋大善人跑了,還有一個兒子在山上修行,不知道有沒有被抓。幸好皇上聖明,並沒有牽連蘇賢汝,要知道,他是撿來的,跟宋大善人沒什麼瓜葛。也不能這麼說,宋家把他養大,待他就跟親生兒子一樣,聽說出事之後他也走了,有人說是去找人幫忙,也有人說自尋出路去了。咱們縣令早先就來給宋家抄了家,多少寶貝不都搬到自己庫裡,娶了紅花樓的思思姑娘,花錢也更大手大腳。據說宋婉這次被抓,也是因為有人暗中告密,直接把證據送到了京城,要不然下手這麼快。誰跟宋家這麼大仇怨。我豎起耳朵,這幾個大爺真能墨跡,宋婉到底寫了什麼,又是誰,不惜將我們置於死地。小點聲,讓別人聽見沒準還能連累我們,當初宋大善人做善事的時候,還給過我家二兩銀子,總之,肯定是得罪了人,還不知道,宋家,我看不行了。真能說風涼話,半天沒聽出個屁來。宋婉似乎很難受,低聲□□,我愈走愈往前,一隻手忽然拉住我,我回神,竟然是管家。他朝我搖搖頭,又拉著我出了人群。管家見我跟了上去,輕聲說道,“少爺,你跟我來吧,老爺和夫人都在我家,還算隱蔽,你們見面商量一下,看看怎麼救五小姐。”人總在落難的時候才知道誰是真心對你好,小時候我沒少跟管家鬧,也被他追著揍過屁股。他家離宋家並沒有多遠,只是宅子小了些,也沒那麼引人注目。院子裡有幾個孩子再跑鬧,倆婦人面對面站著,聽到有腳步傳來,粗布麻衣的那人轉過身來,次奧,居然是蘇繡。一夜之間,蘇繡像老了十幾歲,眼睛哭的跟個核桃似的,又紅又腫,她壓抑著聲音,另一位想必是管家的夫人,她上前拉我進門,又把大門插好,讓幾個孩子在門口玩耍。“是誰害的宋家?”宋之書在屋裡,身形佝僂,聽到我這樣問,他愣了愣,又咳嗽了幾聲,指了指床邊,讓我坐下。“誰給你通風報信的?”難道方如信不是他們委託的,他們難道不知道方如信去給我報信?“方如信。”我剛說出口,蘇繡和宋之書一臉恨意,恨不能當場掐死那個人似的,蘇繡冷冷啐了一口,“我呸,這個王八蛋。”宋婉不是說女子不能說髒話,“沒良心的玩意,我們婉兒,我們婉兒真是有眼無珠,錯信了他。”蘇繡想起了五姐,哭得愈發傷心,宋之書也在一旁唉聲嘆氣。“難道是方如信告的密?”我不能相信,這簡直太扯了,怎麼可能,方如信跟五姐認識那麼多年,一直恭敬有度,不越雷池,溫文爾雅,他怎麼可能幹出這等畜生行徑。“我也不願相信是方如信所為,可是,他沒有被追捕,方如信跟你五姐一起去的濰州,怎麼回來之後,就只有你五姐被捕,他方家安然無恙,而且,方如信失蹤了,從你五姐被抓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不是他,還能有誰。”宋之書說的氣憤,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你沒事吧。”我看他難受,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好好的我就沒事,咱們宋家,眼下就指望你了。”宋之書握著我的肩膀,“之前在濰州的時候,我跟那邊知府吃過一次飯,算是萍水之交,出事後我派人去打點過,他的意思是宋家派個人過去,最好會寫狀子,咱們宋家的冤屈,才能澄清。”我看看蘇繡,又看看宋之書,“我四個姐姐沒事嗎,現在不追究他們,是不是以後也不會追究,萬一哪天上面心血來潮,再來治罪,我四個姐姐怎麼辦。”宋之書佝僂著身子,呵斥一句,“你只需管好你自己該做的事情,你的四個姐姐,都找到了好婆家,這次人家鼎力相助,沒少出錢,本來也牽扯不到他們,咱們縣令趁機撈了一大把,她們是潑出去的水,跟你和宋婉不同,你是宋家獨子,宋婉是始作俑者,你們兩人才是關鍵。”我從沒覺得自己這麼重要,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其實我還想問蘇賢汝去哪了,可是我怕問出來會讓宋之書和蘇繡傷感,索性憋著不敢問了。“你五姐的仇,我們必須要報。”“可是,我們不能眼看著五姐去死。”宋之書什麼意思,萬一我趕回來的時候,五姐沒有撐過去,或者被他們提前咔嚓了,那我去告狀,有什麼意義。“你五姐一時半會不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