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棉生平最不爺們的一件事,就是厭惡自己當時的不動聲色,裝聾作啞。如果知道事情會演變的如此不受控制,宋家因他而滅門,宋缺因此不肯原諒自己,那麼一開始,他是肯定要說出來實情的。他陳棉不是個烏龜,只是那個時候,他一心想著逃避,不願意去聽,不願意去信,以為這樣事情便能迎刃而解,直到慘劇發生。他還暗示帶著宋缺浪跡江湖,可惜那人對他嗤之以鼻,她的心裡,從來不曾將他當男的,就像他,從來都把他只當女的來對待一樣。牢裡,昨天的那幾只老鼠好像又生了一窩小崽子,我把那枯燥抓了一把堆在她們洞口,又往外挪了挪,唧唧的叫聲聽得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這聲音很是怪異,從小我就聽不了類似的聲音,嘴裡泛酸,牙齒髮軟,直到那幾個小崽子睡了覺。我終於得以安生,牢頭送來的飯日益精細,因為之前聽過砍頭的時候,飯菜會格外好,所以我憋著不敢吃了,可後半夜餓的取來那碗,忘了,坐月子的那一家老鼠,吃我的飯沒跟我商量,現在只剩了個碗底,看她們個個活蹦亂跳,我想著,明天再送飯過來,我一定馬上吃掉。許是牢頭心善,這幾日來送飯的時候態度也好了不少,放飯的時候那碗落地的聲音溫柔了許多,弄的我倒有些不習慣了。終於在過了三日之後,我喊住那扭頭準備離開的牢頭,熱切的問道,“我看我的飯菜跟其他幾個牢房的不一樣,我是要被斬了嗎?”那人噗嗤一笑,抬手指指另外一個方向,“死囚犯的牢房在那邊,你這裡關押的,都是普通囚犯,好吃好喝的知道就行,這麼大聲是不是讓我難做?”最後一句話,他壓低了聲音,只有我能聽得見,我點點頭,這才心安的吃了起來。一開始的日子我還每天都數著過,唯一的一個小窗戶小的連我的頭大都沒有,整個牢房暗無天日,陰森森的好像身上爬滿了蝨子,人都是臭的,我抓了把束胸,更不敢亂動了。我不知道他們要關我多久,可是看樣子,似乎我的小命無憂,到後來的時候,牢頭送來的飯里加了幾塊肉,他一臉興奮說道,“告訴你個訊息,你那同窗,娶了秦將軍的寶貝女兒,仁平郡主,京城好久沒有這麼熱鬧的事了,上面吩咐給牢裡改善伙食,你也跟著沾光了。”“誰?”我啃著那肉,有些沒聽清楚。“你們同是翰林院的,陳棉,娶了秦將軍的女兒,這會聽清了嗎,真不明白,一樣的人,不過一個狀元一個榜眼,怎麼差的這麼多,從此以後,恐怕他便要飛黃騰達了,你跟他關係好不好,好的話沒準他能救你出去,要知道,秦將軍說話,向來皇上要給三分顏面的。”牢頭試探著問我,似乎想跟著佔什麼便宜。“沒有,我跟他關係不太好。”翻了個白眼,那肉絲塞了滿牙縫,我慘慼戚的笑笑,那牢頭把腳從門框上拿下來,晦氣的啐了口,只說了聲得了。人便頭也不回的走了。他肯好吃好喝供著我,肯定有誰跟他打過招呼,可是,我這麼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人物,又會是誰替我招呼的呢,他好奇,我比他更好奇。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宋缺待在牢裡挺好的,有吃有喝,還有人保護安全。☆、在牢裡住的久了, 我成功的不分日夜了,每天的生活只有吃喝拉撒,整個人像屎坑裡蹦出來一樣, 邋遢難聞。牢頭來的時候低著頭,我看他拎著食盒,身形有異,於是我往後退了退,看旁邊那一窩老鼠崽子, 想著關鍵時刻也許可以用來防身。腳步越來越近, 放下食盒的時候,他抬起頭來,我愣在那裡,這些日子裡,好似在地獄走了一遭,我看看自己髒兮兮的手, 滿是油灰的腦袋,想了想決定離他遠遠地。他本來就愛乾淨, 我杵在那裡,他有些心急, 食盒開啟, 飯菜香味跟著飄了進來, 肚子沒出息的咕嚕了一聲,又咕嚕了一聲,管他呢, 還要不要臉的,活著第一。我拿過來碗,就著上面的菜,大口扒拉起來。他靜靜地站在門外看我,明明那麼美味的飯菜,卻味同嚼蠟,吃了兩口,我放下筷子,冷靜的問道。“有事?”他一愣,隨即搖搖頭。“沒事那你趕緊走吧,晚上給我送點好吃的過來。”我低下頭,讓那即將不受控制的淚珠子落到碗裡,頭髮散落在碗沿,我抽了下鼻子,那鼻涕才沒滴到碗裡。他伸進手來,剛想給我縷縷頭髮,我禁不住後退一步,警惕的看著他,“髒。”他苦笑,又往前探了探,看我固執的蹲在那裡,終於開口說話,“阿缺,難為你了。”我背過臉去,接著跟那一碗飯菜作鬥爭,淚珠子卻是忍無可忍的撲簌簌落到碗裡,鹹鹹的。“那你吃著,我先走了。”他起身,在等了許久之後,那飯盒跟著有了動靜,我暗啞著嗓子問道,“你到底插手了沒,我宋家每一條人命,你的手上到底有沒有沾血。”腳步聲沒再動,他似乎站在那裡,一直看著我的背影,“沒有。”撂下這一句話,他轉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