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於是相視一笑。郗羽落座,仔細觀察程茵。昨天晚上,郗羽陪著家裡人看了《中國新音樂》,鏡頭下的程茵是巧笑倩兮,光彩奪目,知性自信,以郗柔的話說是“主持人中氣質最接近女神”的人;今天的程茵比之昨晚,已經變回了是一個普通人。她依然很漂亮,但明顯有些疲勞過度,膚色蒼白,眼瞼下似乎還有點青灰色,似乎是素顏的——郗羽幾乎不折騰自己的臉,也看不出來別人素顏和淡妝的區別。“程茵,謝謝你來南都見我。”郗羽由衷道謝。從時間上判斷,她昨天晚上主持完了本季最後一期的《中國好音樂》後就進入了休假階段,今天一早就乘坐飛機到了南都,馬不停蹄地趕往酒店住下後就給她打了電話,約她見面。從這麼看,程茵對這次會面相當重視。“和你無關,我也有我的目的,”觀察是互相的,郗羽打量程茵的時候,程茵自然也在觀察她,此時她很小女孩的託著下巴,撥出一口氣來,“說實話,雖然說你曾經是我的同學但真的很抱歉,我確實不記得你了。”“程茵,你到底怎麼失憶的?”郗羽問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程茵優雅的表情瞬間退卻,她苦笑著搖頭,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她的過去一定過得不太輕鬆。“你不想說嗎?還是因為失憶,所以不知道到底怎麼失憶?”“我知道,因為我姐姐,”程茵揉了揉額角,眼角眉梢都是無可奈何的沉重,“我大概明白,我的失憶和我姐姐有關……我媽媽認為我害死了我姐姐。”“啊?”郗羽瞪大眼睛,“害死你姐姐?怎麼回事?”程茵看了她一眼,輕聲嘆了口氣。接下來的半小時內,郗羽從她嘴裡得知了一個悲慘的故事。程茵並非獨生子女,因為母親多次結婚的緣故,她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姐姐。姐姐全名程若,在潘越去世後沒過幾天,姐妹倆去小區旁的湖邊散步時,程茵不小心墜入湖水中,程若跳入水中救她,不小心溺水而死。姐妹倆都不會游泳,程茵溺水後,大腦短時間內缺血乏氧,這對她的記憶造成了傷害,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失憶。溺水導致的失憶通常是短時間的,一段時間後就能恢復,但接下來的情況就不太妙了。因為失去了大女兒,柳心藝變得悲傷、易怒,南都對她來說是個傷心地,她決定搬家離開江淮省。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每當程茵詢問母親有關姐姐的事情時,她就會大發脾氣,甚至上升到家暴。被母親用板凳、直尺毆數次後,程茵本來就受損的大腦雪上加霜,許多記憶就此消失了。程茵表情黯然:“心理醫生告訴我,出於對疼痛的畏懼,我的自我保護機制啟動,規避那些讓我遭受家暴的誘因,於是,我腦海中的一些記憶變得模糊,到最後徹底被遺忘。”這個故事太沉重,讓聽到這番話的郗羽久久無言,讓她的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對於一個從小到大從來沒捱過打的女生而言,她完全無法想象程茵的心情。“仔細想起來,我失憶大概是從小學六年級到初一的近兩年時間,”程茵調整了一下語氣,語氣回覆平淡,“我上大學後意識到自己的記憶缺失,我想原因是因為我媽再婚去了加拿大。她不在我身邊,我的壓力沒那麼大,以前回避、拒絕思考的一些問題可以稍微想一想。”“有什麼結果嗎?”“是失敗了。我試圖想找回那兩年的記憶,但我一想這些問題就會頭疼,根本沒辦法繼續思考下去。我覺得我的狀況完全詮釋了‘巴甫洛夫的狗’這個實驗。”難怪她不願意提到過去。郗羽想起的趙蔚對程茵失憶案的點評,趙蔚認為程茵的失憶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洗腦式的主動遺忘,一種是腦損傷和心因性失憶。專業人士果然是專業,程茵的情況太特殊,這兩種情況都佔全了,難怪能形成如此罕見的失憶案例。過一會之後,郗羽猶猶豫豫問:“……你還想找回這段記憶嗎?”程茵喝了口水,用一種詢問的目光看著她。郗羽告訴她:“我想,只要你真的想找回記憶,是有辦法的。我好朋友在哈佛的麻省總醫院做大腦神經的研究,如果你想要恢復記憶,她可以幫上忙。”“嗯,”程茵垂著眼,沉默了一會,“我想一想。”“明白,”兩人間的氣氛有點凝重,郗羽想緩和氣氛,她叫來侍者,“不說這個了,我們點餐吧。這頓飯我請,你要吃什麼?”程茵倒是沒像普通人那樣客氣地說“我請”,她對郗羽露出了表示謝意的微笑,然後點了個蔬菜沙拉,還提醒侍者不要放各種醬料。侍者響亮的回答“好”,從他有點發紅的臉龐看,他絕對認出了程茵。如果不是因為職業素養,他沒準已經撲上來要簽名了。郗羽目瞪口呆:“啊,沙拉?你就吃這個?”“我要保持身材,”程茵嘆了口氣,“鏡頭始終會嫌你胖。”“的確,你看上去確實比電視上瘦一些。”“在電視上一個人的臉看起來是比實際給人的感覺大10到20。只要還想上鏡繼續幹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