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端著三杯綠茶走了進來,在三人面前放下,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我知道你還有客戶,長話短說,”李澤文開口,“你有什麼結論?”“你發給我的文件,我早上已經看過了,”季時峻從自己的書桌上拿過一疊列印文稿,“澤文,其實你自己就可以下結論了。”“如果是普通的事,我是可以下結論。但這事很重要,我希望聽聽更專業的意見。”季時峻笑了:“你這麼恭維我啊,真是受寵若驚。”李澤文瞧了眼友人,省略了互相吹捧的客套話,直接說:“說吧。”“因為年齡所限,潘越的大多數作品都是童話,這篇童話可以作為代表了,”他點了點手中的文稿,“說的是一位小男孩追尋彩虹的故事,哪裡有彩虹他就會去到哪裡,試圖追到彩虹的盡頭,當然我們都知道彩虹是沒有盡頭的,故事的主角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不過卻沒有灰心喪氣,轉而樹立了‘我要製造彩虹的夢想’,給了一個光明燦爛的結局。實際上他的文章都是這種風格,主角遇到挫折,但不會灰心喪氣,反而會更振作。”郗羽連忙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出來:“我聽說,他的日記本寫著很多負面的情緒。”季時峻微笑著喝著茶,仔細打量了郗羽。李澤文沒有告訴他太多細節,只在今天一早就把潘越的文章打包發給了他,再把潘越的背景資料簡要介紹了一遍,讓他對這個十四歲的男孩做一個心理側寫。提出這個古怪的要求後兩個小時,李澤文就帶來了這位叫郗羽的女孩,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個早逝的男孩子肯定和郗羽有一定瓜葛。高挑纖細的女孩子,純素顏,肌膚膚質不錯,五官很動人,笑起來有一對非常讓人想戳一戳的酒窩;衣著是最簡單的基本款,換個人穿就淹沒在人群中找不到,但是穿在她身上,倒是很襯——她明顯是人表現服裝不是服裝襯托人的那類人。這種女孩子的身上,從來都不缺少故事。“日記本里有負面的情緒不奇怪,日記本其實跟我們心理醫生的作用差不多,是做一種宣洩情緒道的手段。他發表文章則是他成熟思考的結晶,兩者定位不同。他發表作品裡所展現出來的精神狀態是積極向上的,”季時峻最後下了個結論,“就目前的情況側寫,我認為潘越雖然敏感,但性格中不乏堅韌,很難輕易則斷。自殺這種事情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郗羽臉色發白,她盯著茶几上潘越曾經寫的那麼多文章,喃喃自語:“當年……警察很快就下結論認為是自殺的。”季時峻的結論和李澤文自己的判斷也是一樣的,李澤文看她一眼,解釋道:“你要知道警方的工作流程。出了人命案,有人報警後,第一個到達現場的是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同時,分局刑偵隊也會接到通報。民警到達後會迅速控制現場,維持秩序;隨後,公安分局的刑警、痕跡專家、法醫會陸陸續續到達,他們走訪、取證,初步分析案件,做出定性分析,判斷案件是否屬於犯罪事件。如果不是,出具報告,結案;如果是,作為刑事案件立案調查;再根據案件的惡劣情況,需要的技術支援程度決定是否成立專項組,是否通報市局、省廳以及更上級的機構。”這些知識對郗羽來說是完全新鮮的,她凝神聽著李澤文的講述。李澤文繼續道:“你可以看出,對命案而言,公安分局的工作是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操控性很大。分局的取證詳細程度,調查過程的細緻程度,決定了一件案子是大還是小。往上,就是查不出來是要受處分的大案;往下,是隻要幾頁報告紙就可以扔進檔案堆的小案。好在大部分命案案情都較為簡單,分局的刑偵隊調查比較短的時間就可以得出結論。”“什麼結論?”“意外死、自殺、他殺。”“教授,這三種怎麼判斷?”“排除法。先找他殺的證據;如果找不到,再找自殺的證據;如果還找不到,就是意外死。”“……我覺得這個標準很似乎模糊。”郗羽說。“不,這很嚴謹,並且很有效。警方有一套詳細的判斷標準,如果按照標準一一校準條件,可以快速得出意外死、自殺還是他殺的結論,出錯可能性較低,”李澤文說,“但這也只是‘較低’,不可能百分之百準確。”“在司法實踐中,”季時峻補充,“最難判斷自殺和他殺的就是兩種情況,一種是溺水死亡,一種就是高墜死亡。很不幸,潘越的案件就是後一種。在沒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趁著一個人不注意把人從樓頂上推下去和他自殺跳樓這兩種情況是很難判斷的。”郗羽默默點頭。她算是看過一些推理小說,當然知道這樣的案子是最難破的。李澤文說:“警方的原則是‘命案必破’,如果破不了案,年終考核也不光彩。警察是公務員,是官僚機構的重要組成部分。一般情況下,他們做事的邏輯是基於讓問題消失而不是讓問題得到解決。”“‘消失’‘解決’……”郗羽仔細咀嚼著李澤文的話。她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