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程茵眼睛紅紅的,看上去像大哭了一場,她小聲說:“關於潘越的事情,我對不起你。”“……什麼?”然而程茵再也沒有說什麼話了。郗羽當時的腦子也有些糊塗,只能眼睜睜看著程茵揹著書包離開了她家。等她反應過來程茵這話的意思時,已經幾天後的事情。程茵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要因為潘越的事情對她道歉?她甚至懷疑是程茵傳的流言——畢竟潘越跟她表白的事情,她只告訴過程茵,難道是程茵偷聽了他們的談話,把兩人的話傳遍了全校?但這不太可能呀。程茵沒有動機,沒有時機,也沒有任何疑點。她的疑心越來越重,想要找程茵瞭解清楚原委時,程茵轉學離開了本省,自此音信全無。程茵離開了,郗羽周遭的情況沒有好轉,因為流言猛於虎。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她和潘越的死沒什麼關係,但是外人不這麼想。小區裡的鄰居投來了奇妙的眼光,總有一些惡毒的三姑六婆因為私心在背後編排郗羽,郗家人在那個暑假搬了家,郗羽也轉學去了母親的老家,距離南都市三百公里的安縣的中學讀書,她住在外公外婆家,媽媽辭職在縣城了陪讀了一年,直到確定女兒的精神狀態恢復後才返回南都。郗羽知道父母為自己付出了多少,經過了悲傷的五階段之後,終於還是時間起了效果。她告訴自己要向前看,一切都會過去,不要讓父母擔心,她努力振作起來,一門心思開始讀書,除此外,其他所有事情都放在一邊。學習,只有這件事是她可以掌握的。她確實在讀書上頗具天賦,一心一意埋頭苦讀,高考發揮有些失常還是考上了南大;為了彌補高考的缺憾,大學四年她勤奮無比,別人在睡覺,她在背單詞,別人談戀愛,她在做習題,別人去旅遊,她在做微積分;念博士學位的五年,她的努力程度比大學階段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就算在學霸遍地的it,她的勤奮也是排得上號的。時間衰減了記憶,也衰減了傷痛和悲傷。而今的她,也終於強大到可以回到曾經的母校,站在潘越去世的地方,獻上一束白色的鮮花。 李澤文素來冷靜,郗羽的情況之前也分析到了八九不離十,此刻聽了郗羽的講述也為之動容。在波士頓的留學生群體中,郗羽絕對屬於條件最好的女留學生——她外形出挑,身材修長纖細,那張臉說一句可愛動人不會有男性反對。外表永遠是男女感情的第一推動力,在美的中國留學生通常分兩類,要麼是學霸,要麼家境好,以郗羽的外表,她只要多參加一些留學生聚會,找個高富帥男友簡直再容易沒有了。可她幾乎沒有業餘生活,基本上過著與世隔絕的“實驗室-公寓”兩點一線的生活。如果有人追求她,郗羽不論對方高矮胖瘦家庭條件前途如何一律拒絕,口徑都是一樣不帶修改的。她會很抱歉的跟對方說“謝謝你,但我不打算談戀愛”,若是對方詢問原因,她的回答是“對我來說,只有學術是第一位的,我從來不考慮戀愛”,如果還有人要進一步,她就把人拉入黑名單。她這麼說,也是這麼行動的。在美國五年時間,除了學術交流而出差去其他城市和大學,在美國這個旅遊成本低廉,圖書價格比電影票貴的國家,她沒有進過電影院,沒有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她手機上沒有遊戲和社交軟體,不論美帝的娛樂產業多麼發達都很難撼動她那強韌的神經,完全就是一副“我已經嫁給工作”的樣子。能在世界知名的高等學府讀書的男生就沒有太蠢的,而且大家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也很高的,一個個都是天之驕子,被女神拒絕後也不會再有人死皮賴臉的纏上去。更何況她的拒絕給人留出了餘地,還包含著一分難得的尊重和善意——“不是你不好,但我已經有自己的追求了,所以不行”。郗羽對男女感情的態度相當罕見,可以說是有悖人的生理和倫理。她對感情的態度簡單來說就說兩條:別人戀愛不戀愛關我什麼事;我自己的感情?不好意思,那是什麼東西?李澤文曾經試圖和跟她談論這個問題,郗羽則完全徹底拒絕交流,閉口不言。郗羽性格中單純的地方很多,順著她的日常行為的脈絡可以梳理出她的性格和愛好,但是在感情生活上,她猶如一隻封閉的蚌。能造成如此畸形的感情觀,李澤文判斷,郗羽在男女感情上一定遭逢過極大的挫折——這個挫折讓她患上較為嚴重的ptsd,也就是創傷事件應激障礙。在現實生活中,涉及死亡,危及生命的不可抗事件都會帶來創傷事件,比如家庭暴力,性侵犯、意外交通事故,突發自然災害,親人朋友離世等都可能導致ptsd,在逐漸接觸並瞭解郗羽後,他排除了原生家庭帶來的侵害和和家人有關的可能性,剩下的選項就不多了。最可能推測就是,她在感情生活中遭逢過一次重大的失敗。究竟是什麼感情上的重大失敗呢?李澤文沒有準確的答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