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啊?」穆初桐問。南染便答:「總覺得不會有什麼好事情。」「哈哈,」穆初桐說,「說得也是。其實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忘掉是最好的。所謂『忘憂』嘛。」「哦?」南染有些好奇,「可是怎麼就變了?」穆初桐便道:「可能因為有了勇氣了吧。」南染眉眼帶笑了,似乎要說什麼,車子卻突然顛簸了一下,停住了。穆初桐立即緊張起來:「怎麼了?」師賢下車檢查了一下,回來說:「沒什麼,是一頭死鹿。」穆初桐果真是個有了勇氣的人了,還口沒遮攔地說:「真作孽啊,你一個吃素的把好好一頭鹿給撞死了?」「我不吃素。」師賢淡淡說,「而且那頭鹿本來就是死的。」「哦。」穆初桐便認慫,「對不起。」說著,穆初桐低聲問南染:「那師賢不吃素嗎?」南染也低聲說:「誰知道呢?不吃肉哪有這個力氣?」「那為什麼大家都說他吃素啊?」「因為他在人前都愛吃素,」南染低聲說,「裝逼吧。」說著,二人都低聲笑了起來。兩輛車開到了良月山的半山別墅裡。別墅裡一直有傭人打掃,知道主人要帶客人來,便早早地佈置妥當了,就連催眠師也一早到達了。穆初桐先去了休息室躺著,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南染嘴上說是沒勇氣面對過去,但卻比穆初桐淡定許多。師賢也很欣賞南染身上那種對一切都處之淡然的態度。師賢身上也有這種態度。但師賢自己明白,自己是故作雲淡風清,心中其實執念頗深,而南染是真的不太在乎自己的境遇。「先給哪一位催眠回溯呢?」催眠師問道。師賢才回過神來,環顧四周,四面都是雪白的牆壁,只有他和催眠師二人。催眠師是個白頭髮的老者,看著慈祥,笑容卻顯得很神秘。師賢定了定,說:「穆先生吧。」催眠師點頭。師賢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冰箱裡取出一支藥劑,說:「待會兒,給他注射這個。」在催眠之前,催眠師確實也給穆初桐打針,穆初桐皺眉問了這是什麼。催眠師便胡扯了一下,說這個是鎮靜劑,有助於深度催眠。穆初桐實在不是專業的,也沒有太懷疑,便接受了注射。穆初桐閉上了眼睛。很快就睡著了。他的思緒飄散,如同海邊的風,夾雜著來自於太平洋的水汽,容易降雲成雨,飄飄灑灑的,在臉上針刺一樣的冰涼。指尖間是痛楚的蔓延,肌膚上彷彿長了藤蔓,他似成了那堵風吹日曬的院牆,看著兩個女子依偎。穆玉把頭靠在房永貞的肩上:「我把心給你了吧。」「不。」房永貞搖頭,「不。」穆玉握緊了房永貞的手:「可是……我也得了絕症……」房永貞呵斥:「胡說什麼?我的腎有倆呢!給你一個,你就能活了。」「可你有心臟病,怎麼可以捐腎?」穆玉搖頭,「我是活不久了……」房永貞語氣堅定, 竟然有點像久蠻了:「那就祂媽的一起活不久。」「哎呀……」孩子從灌木叢中摔在地上。房永貞趕緊過去抱起他:「桐兒……」她又扭過頭去跟穆玉說:「你看,你的桐兒……要是你沒了,他一個小傻子,可怎麼辦?」穆玉摸著穆初桐的發頂,說:「我打算將他送回叔家。」「你瘋了?」房永貞訝異地說,「叔家的人會怎麼對他,你想過嗎?」「他到底是叔家的兒子啊!」穆玉說,「我跟叔老爺說了,桐兒是被大太太害成這樣的。叔老爺聽了非常怒憤,我就知道,他還是重視自己的血脈的。他也答應了,會好好對待桐兒,會把他醫治好,不會虧待他的。」房永貞淚凝在眼眶:「這孩子……命太苦了……」因為穆初桐腦子不好,什麼都記不住,大人們反而不忌諱在他面前說話。文學劍年紀長些,人也機敏,大人說話也知道要避著他。穆玉假借著抱穆初桐出去看病為由,見了房永貞的兄長,只說:「她一定是想把腎給我的。正如我想把我的心給她一樣。只有我死在她前頭,才能……」房永貞的兄長含淚點頭。穆初桐回到叔家之後,大太太再沒對穆初桐下手,倒不是因為別的,其實是房永貞的兄長盯著。但別的小孩子欺負穆初桐,這倒是管不住的了。再到後來房家也倒了,叔家倒是沒顧忌了,更是肆意欺凌穆初桐。穆初桐對房家宅院的記憶卻是模糊一片,只記得灌木叢旁這一片藤蔓翠綠的牆壁,他是從這兒被抱出去的。文學劍看著他,朝他伸手,說:「傻子……」穆玉抱著穆初桐,朝文學劍說:「我們很快回來。」文學劍雖是狐疑,卻沒什麼話說。之後,便是那片牆的另一面了。車水馬龍。穆初桐驚醒過來,滿頭冷汗。催眠師臉色平靜地看著他,彷彿已經習慣了病人這樣驚慌。他搖了搖鈴,師賢便走了進來。穆初桐驚魂未定,臉色煞白地仰躺在床上。師賢問他:「怎麼樣?有什麼想說的?」「我……」穆初桐伸出手,頭腦混亂,但依舊張開嘴,「文學劍……」師賢聽了,臉上流露出失落之色,朝催眠師擺擺手:「可以了,你去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