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這些年,鄒氏倒是待趙蒲夫婦倆好了不少,只想著,老實也有老實的好處,心眼子不活絡,將來也能全心待她這個當孃的。阿瑜進了院門,便聞見一股濃濃的藥味。她輕蹙眉頭,心道這蕉二奶奶是真病了啊,之前她還以為是二老太太為難她,把人給禁足不出了呢。梅氏身邊的丫鬟素環和彤環來請她,素環衝阿瑜點點頭道:“瑜姐兒來了,咱們奶奶請您去佛堂。”阿瑜偏頭看她,輕聲道:“蕉二奶奶在佛堂麼?”彤環點點頭道:“咱們奶奶這些日子一直在靜心禮佛,姐兒莫怪,主子便是日常用膳皆不踏出佛堂的。”阿瑜嗯一聲,垂眸道:“帶我去罷。”梅氏的院落很是清淨,各處花卉只稍清淺點綴一番,便有了隱約的雅意,穿過幾顆梅樹,便見著了面前的佛堂。不過是青磚壘起的一座小屋子,外頭瞧著便覺略有些狹窄。進了屋,裡頭的藥味更重了些,沉沉悶悶的壓在胸口,幾乎叫人透不過氣。裡頭一個纖細瘦削的背影,正跪坐在蒲端上,腰背挺直如冬日裡的雪松,烏黑的秀髮綰成一個樸素的髮髻,隱約露出白皙的脖頸。兩個丫鬟又退了出去,屋裡只餘阿瑜同梅氏兩人,半晌,梅氏彷彿回過神來,緩緩轉身,對阿瑜清淺一笑:“瑜姐兒,今兒個怎麼想起要來瞧我?”阿瑜看著面前優雅沉穩的女人,心裡也不知是難過還是怎麼,只是垂眸不說話,梅氏與她相對而坐,也不發一言。頓了頓,阿瑜才道:“二太太……我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瞧你。”梅氏有些意外,微微垂下美麗的眸子,半晌,有些歉疚道:“謝謝你……瑜姐兒,那日是我的不是,不求你原諒我,只這話……我還是要說的。”阿瑜點點頭,輕聲道:“無事,二太太。”她又試探地問道:“二太太知不知道,婂姐兒被二老太太留下教養了?”梅氏苦澀一笑轉身,對著佛像道:“知道。”阿瑜道:“難道您不心疼麼?”她知道梅氏愛女如命。梅氏只是搖頭,看著佛像不說話。阿瑜與梅氏相對無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道:“二太太,我走了,多謝您今日的招待。”梅氏淡淡道:“素環,送客。”待阿瑜走了,梅氏才鬆了口氣。這個瑜姐兒也不知怎麼,她們二人單處時,總叫她心裡莫名柔軟起來,想把一腔心事都倒出來。梅氏不知多少年,都沒有這樣的心情了。再早一次是在少女時代,她 阿瑜只怕自己再往榻上賴著,便再沒可能去尋趙娢了,故而一咬牙,叫佩環給找來一件兒厚實些的披風,白絨絨的帽簷兒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圓潤的杏眼,又穿了雙雪白的厚底的鹿皮靴,裡頭襯著滿當當的絨毛,暖和地雙頰都有點泛粉色了,才顛顛地往外走。佩玉看她這麼自覺,也鬆了一口氣。這小祖宗面上嬌氣任性的很了,可這時候比誰都聽她藺叔叔的話,自發地就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佩劍在後頭抓著傘追著,揚聲道:“姐兒!姐兒您慢些啊,當心滑!外頭下著雪呢!”後頭跟著的佩環和佩扇忍不住相視一笑。這一路上天上的雪沒下大,倒是漸漸變小,暗沉的天空慢慢化開,成了明媚的碧藍色。因著天冷,路上都沒什麼人,阿瑜自己快些走,不一會兒便到了三房的別院。這三房地處稍偏些,院落倒是挺大的,阿瑜前腳進了門,後腳便有奴婢撩了簾子,稟報了趙娢。趙娢正窩在榻上看繡樣,現下的商人都很是精明,賺錢的路子四通八達,不但要轉販夫走卒民間書生的銀子,手早就伸進閨秀們的荷包裡頭了。這不,時下閨秀們都流行在書本上看繡樣子,一頁頁翻起來既方便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