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一下,現在?!我在廁所,我手邊都沒有棋!”“不許找棋,就地報譜。”謝榆汗如雨下,很快又攥緊了拳頭。魏柯盲奕尚且傲視群雄,他只是覆盤昨天才下完的一局棋,怎麼就不行?謝榆閉上了眼睛:“黑3-四,黑4-十六;黑16-三……”隨著全身心地投入,謝榆腦海中出現了縱橫19道的棋盤,昨天與葉明遠交手的每一步都清清楚楚浮現在他眼前。“……翊聞:“你過來,他要走。”章翊聞苦著一張臉:“現在嘛?”“沒你的事!”楊小魚虎視眈眈地按住了棋盤,然後對葉明遠道,“五番棋就五番棋。”兩人略略整理了一下棋盤,重新開始。謝榆覺得楊小魚現在這個狀態非常好。楊小魚之前跟人下棋是非常不自信的,長考、猶豫,經常落子還想悔。但是現在,他變得乾脆、利落、專注。謝榆覺得蔡院長說的“憤怒”兩個字並不妥當,在他身上,謝榆看到的是鬥志。楊小魚在提出與葉明遠一決高下的時候,內心的確非常悲憤。他進蔡文玉道場的時候也是一統雲南的神童,第一次參加定段賽的時候只有10歲,何等少年意氣。然而幾年過去,他始終在一個瓶頸,不知道怎樣才可以突破,久而久之連自己已有的水準都保持不了。他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機會可以用來犯錯誤,但他好像越來越不知道怎麼下才是對的了。他受盡譏嘲,前途未卜,眼看著自己陷入泥沼之中卻無法自救,然後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他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他,親自將他趕出了蔡文玉道場。他的棋路被徹底斬斷,他要去讀文化課,而他明年就要中考了。那一剎那楊小魚覺得,整個人生都是灰暗無望的。而葉明遠在他面前說:“是你連累了我。”彷彿自己是什麼沾到他身上的髒東西。楊小魚豁出去了:反正我已經要捲鋪蓋走了!我該失去的都已經失去、該丟的人全已經丟完了,我已經一敗塗地、退無可退,情況永遠不會比此時此刻更糟。既然如此,我滾之前也要給我自己爭口氣,讓你葉明遠知道你今天做的全都是錯的!什麼中考、定段賽,什麼友情、第三者,此時此刻楊小魚心裡沒有這些東西。他什麼也不怕,什麼也不愁,他就想搞死葉明遠。“第二局。”楊小魚道。這盤不用再下了,葉明遠又輸了。謝榆在一旁看得一手汗,此時又狠狠出了一口氣。葉明遠抬眼,對著謝榆冷冷道:“魏先生是去向院長求情了嗎?”楊小魚絕處逢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謝榆則暗自咬牙,好你個葉明遠!他本來無意把校長的決定告訴楊小魚。楊小魚的根本問題不出在棋力上,而出在心態上,他心無旁騖才能發揮出應有的實力,兩盤連勝就是最好的證明。一旦開始胡思亂想,背上壓力,楊小魚就極有可能崩盤。然而,葉明遠把這一層挑破了。面對著楊小魚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謝榆沒有辦法保持沉默,點點頭:“贏下他,校長才會重新考慮。”楊小魚死裡逃生,用力嗯了一聲,擺出了第三局——天王山之戰。天王山之戰是個典故。本能寺事變後,忠於織田信長的部隊在天王山與叛軍展開激烈的決戰,最終剿滅叛軍,開啟了一個嶄新的時代。而本能寺事變本身就與一場棋局有關,天王山因此被引申為圍棋比賽中的關鍵一役。在五番棋中,第三局就是天王山。謝榆在他們身邊落座看盤。處於第三者的位置,他可以敏銳地感覺到楊小魚的變化。楊小魚表面上依舊鬥志滿滿,甚至比前兩盤更有戰意,但是他的眼神明顯地虛了。他不再敢與葉明遠對視,把目光釘死在棋盤上,行棋前所未有地緩慢,落子謹慎到近乎怯懦。謝榆心裡咯噔一下:他猜得不錯,楊小魚的老毛病又犯了。楊小魚也知道自己心態太過焦慮,時不時要作深呼吸,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冷靜下來進入狀態。當聽到“魏仙手”帶來的訊息時,他彷彿得了赦免,但隨即就是不由自主的心悸。這種心悸不僅是心理上的緊張,而且生理上也異常難受,一顆心像是在做自由落體般高高吊起,難以呼吸。他非常明白這是他人生的勝負手,贏則留,輸則滾。他心裡不住說著“我一定要贏啊”,要讓蔡院長刮目相看,要讓葉明遠後悔,要讓周圍竊竊私語的同門們打臉,可是又時不時反悔自己剛才那一手下的不怎麼高妙。這局棋拖了整整三個小時。最後收官數子,楊小魚輸了三目半。葉明遠含諷帶刺:“這就洩氣了?”楊小魚不服輸地反唇相譏:“還有兩局,別高興得太早。”兩人收拾了棋盤,再來。這盤棋兩人有默契地下起了快棋。謝榆寄希望於10秒一手的快速對決可以讓楊小魚無暇他顧,但是楊小魚在浮躁的心態下,沒有發揮出自己紮實的功底,讓葉明遠撿了個大漏勺。謝榆忍不住對葉明遠轉變了觀感。如果說昨天的葉明遠給謝榆留下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第一印象,那麼今天的葉明遠就讓謝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