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的名字,”沈清尚說,“告訴我你的名字——‘譎’不是真名吧?”“不是,‘譎’是變化萬千的意思,是我的瑜伽師傅給我取的修行名,他希望我能透過修煉自己的精神,做到萬物隨心,順應萬物而變卻始終保持本心。”萬物隨心,千變萬化。沈清尚覺得這個名詞用在他身上倒是一點沒錯,這個人彷彿戴著一千張面具,有時候是認真的,有時候是戲謔的,有時候真誠,有時候狡黠,有時候卑微,有時候放肆,有時凝視你時會作出深情的樣子,可當他的眼睛望著別處時那眼神裡總帶著一點……彷彿看透了一切、掌控著一切、什麼都不會真正在乎的冷漠。到底哪一張臉才是他真正的樣子?饒是聰明如沈清尚,也看不清,猜不透。頓了一會譎又繼續說:“我跟隨先生,先生使喚我時叫我‘譎’就夠了,名字,難道不只是一個代號嗎?”“行啊,那如果哪天你替我擋刀死了,我也只在你的墓碑上刻一個‘譎’字就夠了麼?”沈清尚想起譎曾說要保護他,替他擋刀,想起這麼久以來他們相處的一幕幕,如果某一天他真的因為自己死了,自己會難過麼?“如果真有那一天,死前我一定會告訴你我的名字,”譎堅定地望著沈清尚,眼裡映著篝火裡閃動跳躍的火苗,“不過先生不用給我立碑,只要在你這裡,給我留一個埋葬的位置就足夠了。”譎認真地,抬起一隻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日子一連幾天就這樣過去了。沈清尚每天看著譎忙忙碌碌,在樹林裡進進出出,每次空著手進去,出來的時候總會捧著一大堆新鮮的果子,有酸的甜的,還有苦澀得根本難以下嚥的。而沈清尚就坐在海灘邊等著,吹著海風,瞭望著遠處,看日升日落,潮起潮退。有時候等得無聊了,他也會試著生火。攥著木棍子使勁搓,搓地手掌心都痛了,火也沒燃起來。他才發現原來看譎做得那麼容易的事,自己做著卻並不簡單。然後他便賭氣似的把手裡的木頭棍子扔了,過了一會兒,想了想,又悄悄地撿了起來。譎從樹林裡出來,正好把這一幕看在了眼底。一雙溫暖的大手悄悄覆蓋住了沈清尚的白皙漂亮的手背,沈清尚被人蹲在地上從後頭半抱著,第一反應是用力掙開,可一掙才感覺到柔軟的臀縫後面緊貼的那個尷尬的部位,心裡頭一咯噔,也就隨他去了。譎把嘴唇輕輕貼在沈清尚的耳朵邊上,輕輕柔柔地說:“要像這樣。”然後帶著他的手一起轉呀轉,像有魔力似的,火苗在他的掌控下“噌——”地一下就騰起來了,越燒越旺。從此以後沈清尚開了竅,譎不在的時間裡,他也會學著生火烤魚了。譎每天離開的時候都會給他留下足夠的口糧,一開始他光顧著自己烤魚吃,可是慢慢的他覺得自己一個人吃,不知道怎麼就沒了胃口,不如兩個人一起搶著吃有勁兒。他想起每次吃飯時譎給他講的那些冷笑話,就悄悄的多烤了一條放在旁邊等他。還有一次沈清尚正靠在岩石上,等得迷迷糊糊睡著了。忽然間他感到光線一暗,有什麼東西遮住了他前頭的陽光。他睜開眼睛看到一隻可愛的長耳朵小野兔正被譎拎在手裡,被捏著耳朵的小東西還在空中瞪著有力道的雙腿試圖逃跑。憑良心說,沈清尚以前可從沒覺得小動物有什麼可愛,他隨便勾勾小指殺個把人,是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可大概是遠離那樣的氛圍久了,殺戮之氣也淡了些,不知怎的他想到自己小時候,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家裡也養過幾只小兔子,毛茸茸的喜歡趴在他身上打滾,那時候的自己還不懂什麼是殺人,什麼是殘酷,手上還乾乾淨的,沒有沾血。“放了它吧。”他對譎說。譎愣了一下,隨後輕聲道了句:“好。”小兔子一落地,便撒開兩條腿飛也似的向樹林裡奔去。這個島很大,儘管譎每天進去,卻始終沒有探索出多大片範圍。他們把皮筏艇拖到岸上一個避風的角落,從林子裡折了一些樹枝出來,在上頭搭了一個頂棚,還在四周壘了一圈防風的“樹枝牆”。用麻繩捆了,雖然風吹起的時候還會響起莎莎的樹葉聲,可卻也倒不了。沈清尚起先總把譎趕到外頭去睡,可有一天早晨他起來看見譎歪著腦袋靠在“樹枝牆”邊睡著了,看起來十分可憐的樣子,他又突然良心發現了似的感到有點於心不忍。於是當天晚上他對譎說:“你進來睡吧,我怕你給我把這‘牆’靠塌了。”譎知道他這是刀子嘴豆腐心,便趕忙嘴上謝恩著,粲笑著挪了進去。這天夜裡,沈清尚翻來覆去睡不著。筏子不算大,兩個大男人躺下來,並沒有留出太多的空餘距離。他倆是腳對腳睡的,否則兩個男人頭對著頭,一轉臉近就到了鼻息相聞的距離,難免尷尬。沈清尚聽著旁邊人沉穩勻靜的呼吸,心裡沒來由的就有點不爽了起來。這個男人,居然……居然睡得著!之前有事沒事的,在他面前不是老演得一幅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