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流氓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連聲調都沒變,就好像說一會兒吃什麼一樣流利自然一氣呵成。沒治了。程博衍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項西已經把要填的表格和筆放在了茶几正中間,旁邊還有一份樣本。“快填。”一看他出來,項西就站了起來,把沙發讓了出來。“我去屋裡寫,茶几這麼低我撅得難受。”程博衍拿了東西進了臥室,坐到了小桌前,開啟了檯燈。“你想吃什麼?”項西拖了個小墩子坐在他對面,“我給你做,炒小魚?雜豆糊糊?”“不吃,”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我們以後是不是要按胡海的菜譜來吃飯啊?”“也不是啊,我這不是剛學了這倆嘛,”項西笑了,“那你想吃什麼?”“一會兒帶你出去吃,”程博衍拿起笑,“我做不出來還買不起了麼……”項西嘿嘿嘿笑了半天,把下巴擱到桌沿兒上:“那你寫吧,我看著。”程博衍開始對著樣本上的內容跟他商量著往裡填內容,名字,姓別,出生地,籍貫,現居,基本情況……項西盯著程博衍的筆尖,程博衍的字很好看,但平時寫得挺草的,只有給他寫留言條的時候才會一筆一劃地寫,現在更是寫得特別工整。項西看著一點點被填滿的表格,感覺像是自己的人生也一點點地被改寫過來,留下了正確的那一頁。“我好激動啊,”他小聲說,“你能明白我這種感覺吧?”“能,我也挺激動的,”程博衍說,“我還怕我字會哆嗦呢。”“你激動什麼啊。”項西笑了起來。“你有身份證了我就能帶你出去玩了,沒準兒哪天還能結婚了呢,”程博衍說,“可惜啊不能落我這兒算個父子,只能等結婚了。”項西下巴頦頂著桌子傻笑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在樂什麼。把全部表格填好,又檢查了兩遍沒有遺漏和錯誤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程博衍伸了個懶腰:“哎——我寫論文都沒這麼認真。”“去吃飯吧,我餓了。”項西把明天要交上去的東西都撂在一起放進了資料夾裡,想想又把放在桌上的資料夾放到了枕頭下邊兒。“想吃什麼?”程博衍看著他的動作,有點兒想笑,伸手在他腦袋上抓了抓,“牛扒?你上回不是想吃麼?今天帶你去吃吧。”“彆氣人行嗎?”項西看著他,“不能您手好了就帶著我個還掛著板兒的人去吃非得倆手才能吃上的東西啊。”“我幫你切,”程博衍笑著摟過他親了一口,“我餵你。”程博衍帶著他去了一個在湖邊角落裡的小西餐廳,人不太多,很清靜。項西覺得這裡還挺合適餵食的,想像一下,他掛著條胳膊坐著,只管張嘴,程博衍在對面切食喂他,這場面人多了還真扛不住。程博衍要了二樓迴廊上的一個小桌,正好能看到湖水,挺舒服。服務員給他們倒了兩杯水之後,把餐牌放在他倆面前,然後站在一邊等他們點餐。項西沒吃過西餐,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兒他全不知道,就看個菜名還得在英文裡找中文,找出來的中文因為有個服務員在一邊杵著,他頓時就不認識了。“一會兒點餐叫你吧。”程博衍對服務員說。“好的,二位請慢慢看。”服務員彎了彎腰走開了。“哎喲,”項西小聲說,“這都什麼,我不會點。”“豬牛羊魚,你就告訴我你想吃哪種?我幫你點。”程博衍笑著說。“牛啊,牛扒不就是牛麼?”項西翻翻餐牌,“哎這服務員一不盯著我,我就能認識字兒了,法國香草烤羊腿……哎還有羊腿呢?”“要不你去茶室讓胡海給你做菜得了。”程博衍說。“我就說說,告訴你我認識這幾個字兒,還有迷什麼香烤羊……這字兒怎麼念?”項西指著餐牌問他。“迭,迷迭香。”程博衍很無奈地回答。項西翻著餐牌完成了認字工作之後,還是選了牛肉,程博衍給他點了個套餐,又要了個披薩。“披薩怎麼做?”項西看著披薩的圖,一下又來精神了。“項西,”程博衍把他手裡的餐牌遞給了服務員,“這個做不了,家裡東西不齊,要做好吃了也不容易的,你師兄也未必做得出。”“是麼?”項西託著下巴笑了笑,過了一會兒笑容又淡了下去,垂下眼皮嘆了口氣,“知道麼,下午居委會開證明的時候,先去跟原來我那些鄰居瞭解了一下情況。”“嗯,應該是會這樣,怎麼了?”程博衍喝了口水。項西也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他們說,我是幾個月的時候被平叔撿回來的,是冬天……這麼說的話……”項西抬起眼睛看著程博衍:“胡海要把幾個月的弟弟弄丟,不太可能吧?大冬天的,家裡會讓他帶著幾個月的小毛毛出門兒嗎?”程博衍沒出聲,想了一會兒才說:“具體他是怎麼弄丟他弟弟的,我們也不知道,你是說……不想試一下了?”“不,”項西輕聲說,“我還是要去炫個富的,一點希望也想試試,不行還有采血樣呢,都試試,我給你說這個就是……就是覺得,怎麼說呢,我是怕你跟著我失望,所以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