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二樓比居民樓二樓要高啊。”他說。“嗯?”顧飛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突然偏開頭笑了起來,“丞哥我發現你抓重點的能力很強啊。”“笑個屁,”蔣丞點了煙之後一直夾在手裡,這會兒了才想起來抽了一口,“跑題了麼?之前的主題是什麼?”“初三下半年的時候,學校改成了職高,我們畢業了之後,基本都留本校上了職高,”顧飛說,“但我還是想去普高,我真的不願意再跟他們待一起,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跟他們有任何交集。”“所以你考了四中?”蔣丞問。“嗯,”顧飛點頭,“四中爛,算容易考的。”蔣丞沒說話,抽了兩口煙之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突然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才好了。“丞哥,”顧飛起身從冰櫃裡拿了瓶啤酒,用牙咬開喝了兩口,“你跟這裡的人不一樣,你根本不知道這些人如果惹上了,會有多少麻煩。”蔣丞看著他。“你打一架,輸了,會有人覺得你好欺負,贏了,會有人覺得你臭牛逼,無論你怎麼做,總會被纏著,”顧飛說,“這些人,離得越遠越好,你懂我意思嗎?”“……嗯。”蔣丞閉上眼睛吸了口氣慢慢吐了出來。“你不是王旭,不是江濱,更不是猴子,你是個好學生,”顧飛說,“上你的課,學你的習,然後考你的試,去你想去的學校,別把自己扯到這些事裡來。”蔣丞沉默著掐掉了煙,手在臉上搓了幾下,往後靠在了椅子上。“我不讓你去,不是要替你扛什麼事兒,”顧飛說,“我就是怕你陷在這兒了,換了誰我都不會管,因為沒有誰跟我說過‘我不會爛在這兒’這樣的話,只有你說了,你說了就要做到,別覺得我幫了你什麼,跟我也不用講什麼義氣。”蔣丞還是沒說話,只是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了顧飛跟前兒,摸了摸他腦袋。“……換個人這麼摸我頭我會揍人。”顧飛仰頭看了他一眼。蔣丞又在他頭上摸了摸。“靠。”顧飛笑了。蔣丞往他後腦勺上兜了一把,抱住了他的腦袋。“幹嘛?”顧飛臉都被按在了他肚子上,只能悶著聲音問。“別說話。”蔣丞說。“我要喘氣兒。”顧飛說。蔣丞沒理他,又堅持了幾秒鐘才鬆開了他,倒回了自己椅子上,看著顧飛,突然就樂了,瞅著顧飛一通笑。顧飛拿了啤酒本來想喝,瓶子舉到嘴邊兩三次都停下了,最後把瓶子往地上一放,跟著也笑了起來。“我吧,”蔣丞邊笑邊說,“其實是一個嚴肅的人。”“我也是,”顧飛喝了一大口啤酒,把笑給壓了下去,“希望你不要誤會。”“嗯,”蔣丞點點頭,又堅持笑了一會兒,才喘勻了氣兒,然後拉長聲音嘆了口氣,停了很長時間才開口,“能告訴我你跟猴子要怎麼解決嗎?”“幹嘛問這個?”顧飛問。“如果打一架解決,他肯定打不過你,”蔣丞說,“你們肯定不會是單挑,上回我跟王旭被堵,他還能賣你個面子,那也就不會找一幫人打你一個,對吧?”“嗯。”顧飛笑了笑。“所以你們怎麼解決?”蔣丞盯著顧飛的眼睛。顧飛跟他對視著,似乎是在猶豫,最後低聲說了兩個字:“跨欄。”“什麼玩意兒?”蔣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鋼廠這片兒自己的規矩,”顧飛說,“是公認的解決辦法。”“什麼欄?怎麼跨?”蔣丞又問。“最近你的偶像是不是換了?”顧飛喝了口啤酒。“什麼?”蔣丞愣了愣。“以前偶像不是小明爺爺麼,”顧飛說,“現在不是了啊?”“……滾。”蔣丞往口袋裡摸了一把,拿出煙盒,抽了根菸出來叼著。正要點菸的時候,顧飛嘖了一聲:“有煙還抽我的?”“嗯?”蔣丞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煙,還真有,剛估計是昏頭了。他盯著自己的煙看了一會兒,把嘴裡叼著的煙拿下來放回了煙盒裡,再塞回兜裡,然後衝顧飛伸了伸手:“給根菸。”顧飛有些無語地拿了煙盒扔到他手上。“這個欄怎麼跨?”蔣丞拿著煙沒有點,又繼續問。“你買腳踏車那個店,那條路一直過去,有個鐵路橋,”顧飛說,“旁邊是個舊小區,廠子搬遷了,那塊兒有人買了一直也沒開發,樓都是危房……”“操,”蔣丞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跳樓?”顧飛看著他。“這個樓跳到那個樓?”蔣丞瞪著他,“是嗎?”“嗯,”顧飛應了一聲,“跳到有人傷了或者退出了為止。”“你們鋼廠這片兒是不是空氣質量不太行啊?缺氧傷智商吧?”蔣丞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怎麼不說跳到有人摔死了為止呢?”“一般死不了,間距不大。”顧飛笑著說。“腦殘,”蔣丞拿著打火機按了幾下都沒把煙點著,火一靠近就被鼻子裡噴出來的氣兒給吹滅了,最後他把火機和煙都扔到了一邊的凳子上,“這世界上還有這麼腦殘的人,真開眼!”顧飛把煙拿過去點著了,遞到他面前。蔣丞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煙叼著。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店裡很安靜,街上都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