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丫鬟們見老爺起身,紛紛出聲問詢。宣樓厭煩得很,他猛然坐起身,乍起全身的汗毛,目光鬼魅,死死地盯著眾人。丫鬟們皆噤聲了,大家顯然被大老爺的神態嚇得不輕。她們顫顫巍巍地縮著脖子,頷首,不敢去看賈赦。邢夫人本坐在一邊兒喝茶,聽到動靜,忙趕過來問候:“老爺,您昨晚在榮禧堂外暈倒,可傷著哪兒了?”宣樓抬頭,打量一眼邢夫人。三十出頭的年紀,五官還算俏美,只可惜穿了一身黃櫨色的群裳,把臉色襯得暗黃;她雙眼充滿怯懦之色,神態呆滯,如此倒把她本該有的美給壓制下去了,整個人看起來死板單調,乏味至極。宣樓只消看邢夫人一眼,便再不會再看第二眼了。他轉眸,冷冷地看著前方,口氣淡淡:“都滾下去!”聲音不大,但他冰冷的態度卻把屋裡的丫鬟們都嚇抖了腿。丫鬟們行個淺禮,拔腿退步,轉身就跑。邢夫人素來怕賈赦,漸起心情不好,巴不得早早的遠離,她隨後也出門去了。宣樓掀開身上的被,光著腳下地,直奔桌臺上的銅鏡。他拾起銅鏡著著現在的肉身,不悅地皺起眉頭。若論這具肉身的長相,跟那邢夫人有一拼。挺鼻,鳳眼,薄唇……本是個好胚子,卻因素日德行不正,面相裡帶著流氣,讓人瞧著憎惡。宣樓從桌臺上的匣子裡翻出一把刀來,輕盈小巧,瞧著該是用來刮鬍子的。水盆裡正好有已打好的清水,宣樓潤溼了鬍子,揮刀便刮。三兩下,便將下顎的鬍子剃乾淨,上唇胡只留下些許。下顎雜長的鬍子一去,倒凸顯了鳳眼之上的一對劍眉。瞬間,整個人精神百倍。宣樓對鏡而坐,目光平視,端正姿態,鏡中人竟顯現出幾分俊美和冷毅。宣樓這才稍稍找回一些自己以前做貓時的狀態。就算天要亡他,他也要逆天而活!宣樓握拳,狠狠地砸向桌子。突然,他覺得胸口發悶,緊接著劇烈的咳嗽起來。宣樓感覺的自己的頭有些發暈,不得不回床榻歇息。他現在要與這具肉身共存亡,絕不能讓這副肉身出事。思慮間,宣樓發覺自己的身體越發火熱,在感覺上卻又很冷。他蓋上被,還是覺得不舒坦。春夏交替,冷暖不定。這時節的人們最容易害傷風。晌午時,丫鬟嬌紅和秋桐來送飯,這才發覺大老爺身子不對,忙去請大夫通知大太太和老太太。宣樓很配合的吃藥,扔抵不住病魔侵襲,起初不過是頭痛流涕,帶後來竟嗜臥不起,寒熱如瘧。賈母至此方有些著急了,親自來瞧他。賈母見大兒子冷著一張臉平躺在榻上,額頭雖冒著冷汗,卻目不斜視,一派道貌岸然的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