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嫻認為,她好歹是重生一輩子的人,最簡單的事情總歸能做到,至於嫁人以後又如何,現在卻是沒心思思考,只想著要在太子登基前嫁出去,他再是霸道,也不可能強搶民婦。因為她再是得寵,從來都和他的朝綱江山不沾邊。嫡姐倒是鬆開了她,袖手一旁沉靜看著她:“你自己吃藥。”奚嫻看著泛著苦澀味道的藥湯,連忙搖頭道:“我不想喝,也不是甚麼大毛病……”嫡姐似笑非笑道:“這般,你還敢說自己會照顧好自己。”奚嫻逼不得已,才顫顫巍巍端起藥碗,方覺出瓷碗燙得不成,肌膚都給生生烙紅了,她一時掂了指尖,又用手心握著,強自鎮定著拿了湯匙,一口口用起來,整張臉皺得像個粉白的包子。裡頭有股濃郁的血腥味,也不曉得是不是奚嫻的錯覺,又想想嫡姐的可怕之處,不由皺起眉,面色微變。從前她百無聊賴看書,便見到有些雜記裡寫過,親人病了,便把自己的肉剜下來與藥一同煎能治百病,可即便可行,奚嫻也不會願意體會。她抬起頭呆呆看了嫡姐一眼,手心燙得握不住小碗,身上卻起了雞皮疙瘩,險些一抖沒有將湯碗拿穩。奚衡看不下去,把她的兔子小碗拿走,淡淡道:“你在想些甚麼?”他聞見冒著熱氣的血腥味,便了然她在想什麼,便似笑非笑看著奚嫻。奚嫻才羞赧低頭,眼淚水還沒收乾淨,便又開始羞恥掉金豆子。嫡姐拿她沒法子,只能親自舀了藥湯來一口口喂她吃。都是一樣的手,嫡姐的生得清貴修長,手心由於練劍還結了繭,並不粗糙,只是硬實微礪,端了生燙的藥碗也沒反應。奚嫻看了看自己泛紅的白嫩手指,慢慢收回袖口裡不說話。她低著頭,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事兒裡,往往是抿了稍半,後面就不肯張嘴了,要人把勺子逼得緊些,才不情不願開口吃了藥汁,唇角染上了棕黑的藥漬,還渾然不覺。她只是抬起紅腫的兔子眼,可憐巴巴看著嫡姐,烏黑的眼仁軟糯泛水,合了手狀似哀求揖了揖,一雙手又小又軟。嫡姐不為所動,只是一勺勺把藥喂完,還順手給她擦了嘴。奚嫻被人伺候慣了,儘管心裡有些彆扭,卻也沒有侷促的感覺,一來一去倒是配合得很好,還知道張嘴,嫡姐便捏了松子糖往她嘴裡送。是奚嫻很熟悉的味道,酥香微甜,泛著松子獨有的炒香,她開始咀嚼著松子糖發怔,雪白的腮幫子鼓著,臉上還有幾道淚漬。嫡姐卻忽然……表現得彷彿方才的事體一點也沒有發生過,坦然又平靜,就像她與生俱來便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做事鎮定有條不紊,極是冷靜。奚嫻覺得嫡姐這病可能是間歇的。發作完又要等什麼時候,開始突然發病嚇人,不嚇人的時候還是個正常人,可以說算是個好姐姐。儘管她甚至不是自己的親姐姐,發起神經病來像個魔鬼,但奚嫻卻忍不住有些同情她。腦子有問題,可能和嫡姐的病也有關係罷?上輩子嫡姐死前,還曾經把她叫到身邊,一字字問她是不是想過要姐姐去死,是不是不喜歡姐姐。奚嫻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啊,她能怎麼回答呢?儘管她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但當著人的面說出來就很奇怪,於是只是低垂著脖頸不答,卻不敢抬眸看人。嫡姐那時卻異常溫柔的笑起來,緩慢凝視她道:“那麼,我知道了。”第二天,嫡姐就死了,在奚嫻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也記不起自己那時是什麼感覺,因為當年她太小了,比起後頭的一輩子來說那麼幼小,從嫡姐身上所受到的苦楚雖然牢記,卻遠遠沒有幾十年的深宮生涯那麼刻骨銘心。但大概她是有些歡喜的,因為那個刻薄惡毒,總是刁難她不准她嫁人的嫡姐,終於死了。卻也有些小小的哀傷,畢竟那麼討厭的一個人,先頭還生氣勃勃頤指氣使,嘲諷她的穿著打扮,諷刺她不學無術,笑她蠢鈍狹隘,可轉眼就沒了。其實,前世嫡姐諷刺的也是事實,她的確很沒用。只是奚嫻從來不肯承認罷了,因為她渴望被人呵護,可是沒有一個男人會包容她這麼多的缺點,把它們當作可憐可愛的優點,故而奚嫻寧可視而不見,掩耳盜鈴。人生真是無常。更無常的是奚嫻重生了,那個惡毒嫡姐又站在她面前,比上輩子還有病,但至少沒死。她的心情便十分複雜,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甚麼。奚嫻想要下床,眼巴巴對嫡姐道:“我想要下床了,回自己的院子裡去,姐姐……”嫡姐放了她:“你去吧。”奚嫻伸出一隻腳,想了想踮在地上時才有冰冷的真實感。嫡姐似乎擰了眉,把她的繡鞋拿著,垂眸為她穿鞋,似乎是做的很習慣的事情,奚嫻卻嚇得縮腳,被嫡姐微涼的手一把捏住腳背,雪白的肌膚被捏紅了,才將兩隻鞋都穿上了。她剛醒來,腳就有點腫,或許是身體不好的原因,反正奚嫻一年四季都在腫,只是分輕重罷了,有時莫名其妙腫得像饅頭,害得勞煩皇帝陛下給她按摩,不然連走路都沒法走。奚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