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色的眼瞳有瞬間的收縮,靜靜看著奚嫻的時候,就像是看著一個天性頑劣的孩子。奚嫻苦惱道:“你怎麼都不生氣啊,我想看你生氣的樣子啊。”他冷漠道:“你還懷著孕,就沒想過要給我們的孩子積德?”奚嫻歪頭笑起來:“積德是什麼?你難道真的以為會有神佛這種東西,就算是有,他們都這麼完美了,為什麼還要在乎我們的好壞?”奚嫻的歪理很多,他實在懶得與她辯論下去,因為說得更多些,她還有更多的話來搪塞,在奚嫻失去記憶的時候,他很多次用她從前說的話來試探。可奚嫻大多都表現得很茫然,即便是絞盡腦汁,也沒有辦法搪塞那樣的言語。因為她本心深處是那樣想的,所以無論如何都沒法反駁這樣的觀點罷。男人唇線微勾,嗯了一聲道:“看來你已經記起來了。”奚嫻得意的甩了甩完全不存在的尾巴,笑眯眯道:“可是我現在懷孕了,您沒法用那招對付我呢。”“啊咧,該怎麼辦呢?難道要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麼?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啊。畢竟你這麼篤信佛教的話,是不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奚嫻微微露出的舌尖,略帶鮮紅,一張雪白柔軟的臉上,嵌著一對漆黑無神的眼睛。每當她帶著惡意的時候,眼睛終歸是這個樣子的,就像是幽幽的黑洞。男人起身,握著手中的佛珠平靜道:“你錯了。沒有佛,我們不會回到今天。”奚嫻撇撇嘴道:“你以為我想回到今天嗎?假如這是勉強,何來’善’可言?”他微笑起來,湊近捏了捏奚嫻的下巴,低沉道:“所以你也想啊,嫻寶。”奚嫻一巴掌拍開他的手,還想反手再打他一耳光,卻被握住了手腕。她看見男人眼裡冷漠幽深的意味,忽然後退了一步,卻恍惚覺得自己仍舊落入了網裡。其實她早就無力反抗了,也實在不明白陸宗珩為什麼要令她再次懷孕。其實她所做的那些小手段,在被包圍得像是鐵桶一般的小院子裡,早晚都是會被他知道的。亦或者說,她動這個念頭的時候,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懷孕的話,恢復了記憶的話,也是他算計好的。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奚嫻用力掙扎起來,卻被男人一把抱在懷裡,緊緊扣住了纖細的腰肢,卻發現掌下的肌膚在不住的顫抖著,近乎失去了靈魂一樣的恐懼,是奚嫻也很少會有的感覺。他含笑在奚嫻耳邊道:“嗯,讓我們期待一下,太后娘娘平安無事。假如她死了,我們嫻嫻就會受到懲罰。”奚嫻一口要在他的手臂上,卻發覺口中的肌肉非常結實,以至於她再怎麼用力,似乎除了一點皮肉傷,近乎甚麼都不能帶給他了。她眼眸微閃,小聲祈求道:“我只是討厭她而已,重生前被她欺負過,她又喜歡你,這麼噁心的女人,為什麼我不能教訓她?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她說著,便有些泫然欲泣起來。男人捏著她的下頜,搖了搖修長的食指,微笑道:“這套對我沒用。你想折騰她,只是因為你很久沒有做壞事了。”鬢髮散落,蓋住了眼眸,奚嫻的唇角抿起。男人又散漫道:“可是你是否發現,和前世相比,你簡直善良得令人驚歎了呢?”奚嫻的嗓音平靜道:“你說什麼?”把她抱在懷裡的男人,用極親密的姿勢,在她的耳邊道:“嗯,如果是前世的嫻寶,不止是要讓她精神崩潰啊,你至少還會割下她的乳房。”“因為這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女性特徵,只要那個東西在,她就還有本錢,還有自信。”“然後……你會暗示她,她還不能死掉,因為還有賀家需要她,如果就這麼愚蠢死掉的話,就和廢物垃圾沒有區別了。”“——然後你看著她屈辱的活著,像是一條邋遢的癩皮狗,你品著茶,邊看著她有趣的表演,邊度過自己享樂的日子。”男人一邊說著,奚嫻的眼瞳慢慢擴散開來,唇邊的肌肉慢慢抽搐。他的涼淡的唇觸碰到奚嫻的耳邊,感慨道:“你真是善良啊,嫻嫻。朕是不是應該獎賞你,你說呢?嗯?”奚嫻冷聲道:“閉嘴。你。”男人微笑感慨,像個睿智的長輩:“你還是有所長進的,為什麼總是否認自己?”“是覺得善良而遵守規則的人,都是被弱者的規則矇蔽的蠢貨,所以你不願做那種愚蠢的人。可是你看看你,寶貝。”“你現在,是不是也快要被愚蠢之輩同化了?嗯?”他的嗓音清潤而平和,一直在她的耳邊,不僅不遠處,卻聽上去像是魔鬼帶出的顫音,讓奚嫻難以接受。她一字一頓的,沙啞告訴自己,也告訴他:“我沒變,一直都是你在強加於我那些,我只是沒有、沒有徹底變回來而已。”男人感嘆她的頑固,只是在她耳邊輕輕一吻,溫柔道:“朕說過,不與你爭論,你忘了麼?”他把奚嫻抱去床上,伺候她洗漱更衣,而奚嫻雙腿交疊,居高臨下的看著男人低垂的眼睫,眸中沒有半點感覺。是啊,回到了原來的自己,似乎已經失去了,懦弱時候的那種感覺。輕易的被感動,輕易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