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一隻鼎中沸騰著拉好的蕎麥麵,他用了拉拉麵的手法拉麵,面絲不粗不細,恰到好處,淺灰色的蕎麥在沸水中翻滾,莫文遠看火候差不多了,眼明手快把面撈上來,直接浸入涼水中,舒展的麵條在水中飄揚,高溫將其質地煮得柔軟,而瞬間突入涼水則會讓其恢復微妙的硬度。
光是想到蕎麵勁道的口感,小黑羊就口舌生津,恨不得衝進廚房大快朵頤。
……
興善寺的僧人們在快樂與痛苦之間反覆橫槓跳。
痛苦是肯定的,莫小郎君借用他們堂前做菜,香飄十里,勾起饞蟲,偏偏他們還暫時不能吃,只能聞味興嘆,煎熬異常。
他們很是痛苦,這難道是我佛的考驗嗎?口鼻中滿是誘人美食的香味,去菩薩座下誦經時甚至能看見其顏色,卻偏偏不能吃!
還有佛心不穩的升起了偷吃的念頭,奈何寺中老僧早就猜到他們中肯定有人不守清規戒律,手持降魔杵在原地逡巡,還時不時用鷹隼似銳利的眼神掃過他們的臉,讓其他僧人不敢輕舉妄動。
那可是降魔杵啊!
用物理渡化妖魔鬼怪的棍棒來警示他們,良心就不會痛嗎?
僧人無法,只能用快樂的事情來安慰自己,只要等一天,只要等一天就能吃了!堅持住!
莫文遠推小車進來時,被殿內黑壓壓的人頭唬了一跳,他對慧遠法師道:“為何人如此之多?”正常情況下,寺內僧人便是誦經都在別院,觀音的院子有幾人跪在蒲團上就差不多了。
他數了數,現在在院內的怕不是有百八十人,寺廟內年輕一代的僧人來了大半。
慧遠:“呵呵,管他們做甚,都是些自尋煩惱佛心不穩的。”明明知道吃不到嘴還抱有一線希望,要守在這裡等明日開飯,不是自尋煩惱是什麼?
“你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切莫理會他們。”
莫文遠:“……”
好叭!
小推車上放了五枚小陶罐,罐子頂端蓋子蓋得嚴實,菜品的鮮香只能透過蓋子正中心的小氣孔傳遞出去。陶罐內的湯還在沸騰,靠近便能聽見“噗嗤”“噗嗤”的聲響,氣浪幾乎能把蓋子掀翻。
僧侶坐在大殿左右兩側,給莫文遠留下了條一人可行的過道,他坦蕩前行,推車在人間穿梭,目不斜視,一心向菩薩,絲毫沒發現甩在身後的僧侶表情已大變,眼睛睜大,睚眥欲裂,嘴巴張成了圓圓的“o”型號,兩頰更是深深地凹陷下去。
給香味逼得人不人鬼不鬼。
定力最差的小沙彌無望地伸出手,渴望的呼聲從嗓子眼擠出來:“讓我吃一口,就吃一口。”那生硬微弱、顫抖、絕望、淒涼,聽見的人都頭皮發麻,低眉斂目,阿彌陀佛。
這是能震動人靈魂的聲音!
莫文遠把小陶罐端端正正在佛前排列,掀開蓋子,如同炊煙一般筆直上升的氣煙,猛地向四周散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葷香猛地炸開。
莫小郎君將菩薩當作了他的食客,跪坐在蒲團上唸唸有詞:“此菜名為佛跳牆,菜名典故多有冒犯,弟子就不在此一一贅述。”
“香味雖是葷香,製作過程中卻未用到哪怕一絲葷,皆為菜蔬瓜茄並豆腐素肉,烹調而成。”
“請菩薩放心用。”
……
大菜之所以是大菜,不僅僅因為菜名遠揚,原料貴重,更是因為它製作耗時耗力,只有手藝最精湛的廚師才能做得。
像是佛跳牆,即便莫文遠毫無保留地將其方子以及做法交給徒弟,他們也無法還原出來,此菜對刀工、火候、份量的要求極高,又很考驗廚師耐心,為烹飪此菜,莫文遠花了將近五個時辰,尋常廚師可沒有他的集中力。
燒菜的陶罐是他從家裡帶來的,先頭釀過素酒,酒倒出來了,酒香都縈繞不散,莫文遠打了個擦邊球,便是唐僧無奈之下也願意喝點素酒,他都沒加酒,只是用了釀酒的罐子,應該是無礙的。
作為湯底的素高湯是早晨到寺廟就熬上的,比冷麵的湯底又更多家了幾位材料,還灑了一點點沙糖,中火燉一個半時辰,湯底變成了清亮的琥珀色,莫文遠瞅著,很像是唐人追求的頂級清酒,液體澄澈,散發著淺淡的鮮。
菜品不用說,素鵝、娃娃菜、脆筍、猴頭菇、芋頭等或煎或烹或炸,料理完畢後層層放入瓦罐中,再新增湯汁,用大槐樹葉封住小口,放在灶上文火慢燉,待時候差不多了,端上小車,直接給菩薩送來——
莫文遠口中唸唸有詞:望菩薩能夠體會他的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