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再小也是肉。
但莫文遠不同,在現代時他就與尋常廚子不同,不僅做菜很有一手,在說到食品相關的科學知識時,也能說得頭頭是道,就比如說石花菜,廚子最多就知道它是紅藻的一種,吃起來清脆爽口,莫文遠卻知道他還是瓊脂的主要原料。
瓊脂、魚膠、明膠都有凝結膠凍的特性,如果說有什麼區別,就是瓊脂是植物提取,沒有異味,只有植物清香,而且凝結力沒有魚膠強,日常生活中人們多用它來凝結涼糕以及杏仁豆腐等甜品。
瓊脂不比魚膠,無法透過非化學手段進行提煉,莫文遠只能將石花菜放在鍋中不斷熬煮,燒到融化,變成一鍋粘稠的汁液。
可惜的是這種汁液並不能幫助他凝聚果凍,他試著將其變成多種甜品,唯一成果的只有把杏仁汁點成杏仁豆腐,但是沒有糖的杏仁豆腐味道還沒有豆花好,他嘗過後便將其拋至腦後。
現在不一樣了,廉價的石花菜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拍拍裝沙糖的袋子,莫文遠興奮極了,他對同路的慧空和尚道:“明日若得空,來我家罷,我有好東西要給你吃。”
慧空和尚知道莫文遠的手藝,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小黑羊成為了第一名試吃者。幾乎所有的人,甚至動物都喜歡吃甜的東西,此情狀既與其好惡相關,又涉及到了生理層面上的知識,尤其是唐人,平日裡很少接觸高熱量高碳水化合物的成分,喜歡吃糖與他們身體對能量的追求很有關。
便是饕餮自認為嘗過天下美食,對糖的理解也停留在膚淺的麥芽糖與蔗糖塊上,單調的口感讓他對以上兩物缺乏興趣。他對甜食不屑一顧,除了甜豆花,無甚甜滋味能夠觸動他。
鹹黨的堅持卻被莫文遠輕而易舉地打碎,他一如既往將烹飪好的美食放在牆根,除了精美的飯菜,有用小碗單盛了淺黃色的“豆腐”,饕餮初見,以為是澆鹹汁的豆漿,聞其味道,多有疑惑,他不僅沒有聞到豆子味,相反還嗅到了杏仁的清香。
美食家的直覺告訴他這是新菜,是莫文遠頭次做的新菜。
小饕餮敢於嘗試新品,他對其他菜色的興趣大減,率先捧起裝杏仁豆腐的小碗,滑嫩的豆腐入口,口感介於豆花與膠凍之間,比豆花更加凝實,卻不如膠凍q彈。口感並不足以驚豔饕餮。
然而,他的眼睛卻睜大成了圓溜溜的珠子,瞳仁幾乎要從眼眶中跳出來。
甜的?
不是薑汁豆花浮於表面的甜味,更不是飴糖帶有一絲穀物清香,越咀嚼越甜的膩人滋味,沙糖與杏仁相伴,令濃縮的糖味均勻地分佈在豆腐的每一個孔洞中,杏仁的清香盈滿口腔,以他貧瘠的語言很難形容其中滋味。
“鎪姜屑桂澆蔗糖,滑甘無比勝黃粱”,在製糖業更加發達的宋代,無數文人墨客留下詩句,讚頌糖的甘美,小饕餮無法用文字書法他的情感,在心田中反覆沖刷的浪花卻一點都不少。
蔗糖所制的甜品,擁有玄妙的力量。
他踉蹌著蹄子,搖搖晃晃走進慧智的後院,埋頭鑽研經書的僧人看見他嚇了一跳,立刻把書平放在矮桌上道:“發生何事?”
彷彿喝了假酒的小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我要見莫小郎君,我要無時不刻呆在他的身旁!
慧智一頭霧水,之前叫囂著時機未到,還沒有準備好,要再觀察莫小郎君幾日的到底是誰啊?
嚐到“甜頭”的小黑羊也不解開慧智的疑惑,屈伸羊腿躺在蒲團上,抖抖耳朵,陷入甜美的夢鄉。夢中,他的身體被柔軟的青雲託舉,空氣中遍佈沙糖甜美的味道,便是吐出一口肥皂泡泡,都是甜美的。
他感受到了甜品的力量!
……
行至大興善寺,莫文遠臉上尤帶輕柔的笑容,就像是二月春風吹拂過他的臉,花的香氣氤氳在髮間。家中二人並四名徒弟已品嚐過杏仁豆腐,給出的好評遠勝只摻合了蜂蜜的膠凍,可見對糖的渴望是人共同的追求。
想到慧遠師父等人吃完杏仁豆腐會露出的幸福神色,他情不自禁想笑。
慧遠和尚正在忙寺廟中事務:“你怎麼來了?”
“慧空昨日可帶你去西市尋了紅糖?”
莫文遠道:“那不叫紅糖,天竺的商人將其稱之為沙糖。”他把食盒在慧遠師父面前開啟道,“我用天竺沙糖制了些小食,特意帶給您來品嚐。”
慧遠和尚看見杏仁豆腐的模樣了道:“可是豆腐加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