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下過無數次病危通知書,然而每一次都在眾人陷入絕望之際頑強地張開眼睛的鬥士,似乎終於要迎來無可挽回的長眠。
託尼.斯塔克是第一個得知訊息的人。
當賈維斯用他沉穩冷靜的英國口音念出這條資訊的時候,他還以為這是個惡劣的玩笑。
用這種事情開玩笑已經不是單純可以用惡劣來形容的行為了,託尼自己心裡其實也清楚這不可能是一個玩笑,只是這條訊息裡隱含的資訊實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以至於剛聽到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他說,但語調中有多少肯定的成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卡特女士她不可能……”
他說不下去了。
佩姬時日不多其實已經是所有知情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大家都避開了這個話題。
死亡是必然發生的事情,人人都知道。
但也沒幾個人會去思索和討論它,好像這件事只要想一想都會讓人因為未知的混亂和恐懼起一身雞皮疙瘩。
或許是因為佩姬從年輕時起就一次又一次從死亡的邊緣返回人間,或許是因為她即使強撐病體去參加斯塔克夫妻的葬禮也要保持儀容禮節,或許是因為她即使在忍受劇痛的時候也表現得足夠鎮定和優雅,或許是因為……
或許因為她是那種絕對和“失敗”無關的人。
而死亡彷彿也是一種失敗。
託尼的腦子裡亂成一團,他焦躁地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緊鎖著眉頭,但慌亂到底只持續了一會兒,沒過幾分鐘他就下定了決心。
“賈維斯,我要去探望卡特女士,把行程表上的安排全都取消,不能取消的就往後推。”他說著,疾步走向車庫,“對了,再給卡爾——”
“您有來自卡爾的通話請求,是否接通,先生?”
嚴格意義上來說,卡爾才是第一個知道佩姬的情況的人。
自從上次在霍華德和瑪利亞的假葬禮上見到過她,還針對d&公司現在已經拍攝完畢,正在進行各種後期準備和收尾工作的兩部電影,《美國隊長》、《特工卡特》進行了一番探討後,卡爾就對她的情況上了心。
佩姬.卡特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這是肉眼可見的事情。
年輕時奮鬥在第一線所留下的暗傷隨著她的年齡不斷增長而由暗轉明,令她從剛步入中年起,就不得不忍受舊傷帶來的疼痛和各種併發症,而除此之外,她還需要抵抗那些由於肉體的衰老和虛弱,緩慢侵蝕著她的精神世界的愧疚和自責。
卡爾輕而易舉地在初見的時候就看出了佩姬命不久矣。
她像拼盡全力燃燒到盡頭的那一小節蠟燭,火光搖搖欲墜。
即使是卡爾也對佩姬的情況束手無策,因為真正令她變成這副模樣的是時間。
她老了。
卡爾只能懷著敬佩和敬仰的心情,在沒有人知道的時候默默地關注著佩姬,聆聽著她孱弱的心跳和在機器的幫助下才能正常進行的呼吸。
然後等待她離去。
而現在就是時候了,她的器官已經衰竭到現代醫學無法拯救的地步,那種只有卡爾所能見到的,每一個活物身體內部都會散發出來的特殊光彩開始泛白。
死神的鐮刀懸在她的頭頂,有時候卡爾會錯覺自己能看到浮現在佩姬病床周圍的某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影子。
他知道這只是一種預感和他的心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