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了,車不動了。”
她定睛一看,原本跟個老爺車似的一寸寸摸著過河的越野果然困在河中央,不進反退了。
眼看著車輛隱隱有被水流順著沖流的趨勢,她推開車門跳下車,三兩步走到河岸插著鐵楸的地方看了眼。
原先僅沒過鐵楸杆一半的水位線此刻正一點一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攀升。
她頭皮微炸,幾乎是立刻吼道:“棄車,立刻棄車!”
板寸更哆嗦了,他無助地看向站在曲一弦身後的老總頭和裴於亮:“我不行,車是老大的……”
曲一弦的暴脾氣一下就掀了起來,她握著對講機轉身,盯住裴於亮和老總頭:“怎麼著,你連這條命都得他們做主?”
“水位線已經沒掉一半的車身了,車輛下陷的速度會越來越快。以這輛車的泡水程度你就是拼上命把車開回來也沒用了,根本救不回來。”說到最後,她語氣越急,聲色越厲。
傅尋旁觀片刻,眼看見曲一弦耐心告罄,就要動手。他伸手,輕握住她的手腕往懷裡一帶。
他淋了許久的雨,身上的衝鋒衣早被雨水泡的冰涼。
曲一弦被他一牽一握,手心裡溼漉漉的全是冰冷的雨水。
“著急什麼?”他聲音冷冷沉沉的,漫不經心道:“大不了他們捨不得這輛車,我不給直升機就行。”
他拉開衝鋒衣外套,連眉心也沒皺一下,握著她的雙手放進了他貼身的保暖內襯上。
他垂眸,目光從她驚愕的眼神落到她唇上,喉結一滾,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沒我解決不了的事,你急什麼?”
曲一弦一靜。
覺得……是這個道理。
整列車隊裡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可不就是傅尋嗎?
她習慣了任何事情自己解決,軟硬兼施也好,江湖手段也罷,起初是沒人幫她,後來是能幫她的人還不如她自己。
她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沒我解決不了的事”。
她咬著唇,有點想笑,又剋制著,只彎了彎唇:“好,我不急。”
她這個表情落入傅尋眼中,難得化開了他眼中的寒意。
他抬眸,目光森然冷冽,眼中似有層層重壓,佈滿了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頃刻間,氣氛斗轉。
有那麼一瞬,曲一弦像是觸控到了凝聚在傅尋身上黑與白的交界。她腦中掠過他站在講臺旁凝神傾聽的紳士模樣,再看回眼前,像是閻王般眼神黑沉的傅尋,心絃微微一顫,似有石子被踢落,引得絃音顫動不停。
良久,裴於亮妥協。
他雙眸微瞌,示意老總頭召回板寸。
許是痛心隨越野車一併留在河道內的物資,他轉眸看向岸邊浸入大半汙泥,剛從水裡溼淋淋爬出來的另一輛越野車,大步上車離開。
——
板寸上岸後,嘴唇凍得發青,渾身像抖篩似的抖個不停。
他感激地看向曲一弦,唇角翳動了數下,似想說些什麼。
曲一弦最沒耐心聽這個,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找尚峰:“你現在也別去老總頭那觸黴頭了,趕緊去換身衣服。”
話落,她似想起什麼,轉身看向站在車後,倚著巡洋艦擦小腿淤泥的江允。
過河時她應該跌過一跤,胸部以下全部溼透,腿膝及腳踝全是厚實的汙泥。
裴於亮這會顧著心疼那些泡水了的物資,怕是沒心情管她;老總頭是個不管事的,指望他能關照到江允這個人質,簡直是痴人做夢;尚峰又要拾掇板寸,抽不出身來……眼下能大發慈悲照顧江允的,也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