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醫院看門人一認出聶赫留朵夫,立刻告訴他,瑪絲洛娃已經不在他們這裡了。
“她到哪裡去了?”
“又回牢房了。”
“怎麼又把她調回去了?”聶赫留朵夫問。
“她們本來就是那號人嘛,老爺,”看門人鄙夷不屑地笑著說,“她同醫士勾勾搭搭,被主任醫師打發走了。”
聶赫留朵夫萬萬沒有想到瑪絲洛娃的精神狀態竟同他如此相似。他聽到這個訊息,彷彿突然知道大難將要臨頭,不由得楞住了。他感到難受極了。他聽到這訊息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羞愧。他首先覺得自己很可笑,因為他竟得意揚揚地認為她的精神狀態起了變化。他想,她的拒絕接受他的犧牲,還有她的責備,她的眼淚,這一切都是一個墮落女人的詭計,想盡量從他身上多撈到點好處罷了。他現在覺得,上次探監時從她身上看出她這人不可救藥,如今更顯得一清二楚。當他隨手戴上帽子,走出醫院時,他的頭腦裡掠過這樣的想法。
“現在怎麼辦呢?”他問自己。“我還要跟她同甘共苦嗎?
既然她有這樣的行為,我不是可以撇開她不管嗎?“
不過,他剛向自己提出這問題,就立刻明白,他認為可以撇開她不管,其實受到懲罰的不是他想懲罰的她,而是他自己。他害怕起來。
“不她那件事不能改變我的決心,只能堅定我的決心。她的精神狀態促使她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她要跟醫士勾勾搭搭,就讓她去勾勾搭搭吧,那是她的事……我要做的是良心要我做的事,”他自言自語。“良心要我犧牲自己的自由來贖罪。我要同她結婚,哪怕只是形式上的結婚;我要跟她走,不論她被流放到哪裡。我這些決心絕不改變,”他固執地自言自語,走出醫院,向監獄大門大踏步走去。
他來到監獄門口,要值班的看守通報典獄長,他希望同瑪絲洛娃見面。值班的看守認識聶赫留朵夫,象朋友那樣告訴他一件監獄裡的重要訊息:原來的上尉免職了,由另外一個嚴厲的長官接替。
“現在辦事嚴格多了,嚴格得要命,”那看守說。“他就在這裡,我這就去通報。”
典獄長果然在監獄裡,不多一會兒就出來同聶赫留朵夫見面。這位新典獄長是個瘦骨稜稜的高個子,額骨突出,臉色陰沉,動作很緩慢。
“只有在規定的日子才能同犯人在探監室裡見面,”他眼睛不看聶赫留朵夫,說。
“我要她在呈交皇上的狀子上籤個字。”
“可以交給我。”
“我要見一見這犯人。以前一向允許我探望的。”
“那是以前的事了,”典獄長匆匆地瞟了聶赫留朵夫一眼,說。
“我有省長的許可證,”聶赫留朵夫堅持說,同時掏出皮夾子來。
“您讓我看看,”典獄長說,仍舊沒有看他的眼睛,伸出瘦長白淨、食指上戴著金戒指的手,從聶赫留朵夫手裡接過檔案,慢吞吞地看了一遍。“您請到辦公室來,”他說。
這次辦公室裡一個人也沒有。典獄長坐到辦公桌後面,翻閱著桌上的檔案,顯然想在他們會面時留在這裡。聶赫留朵夫問他能不能同政治犯薇拉見面,典獄長乾脆回答說不行。
“政治犯不準探望,”他說著,又埋頭看檔案。
聶赫留朵夫口袋裡藏著一封給薇拉的信,覺得自己好象一個企圖犯罪的人,他的企圖被揭穿了。
等瑪絲洛娃走進辦公室,典獄長沒有抬起頭來,他眼睛不看瑪絲洛娃,也不看聶赫留朵夫,說:“你們可以談了”他說完繼續埋頭看檔案。
瑪絲洛娃又象從前那樣穿著白上衣,圍著白裙子,頭上包一塊白頭巾。她走到聶赫留朵夫跟前,看見他臉色冷冰冰,氣呼呼,她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一隻手揉著上衣底邊,垂下眼睛。她的窘態使聶赫留朵夫相信醫院看門人的話是真的。
聶赫留朵夫很想象上次那樣對待她,但他不能象上次那樣主動同她握手。此刻他對她反感極了。
“我給您帶來了一個壞訊息,”他聲音呆板地說,眼睛不看她,也不向她伸出手去,“上訴被樞密院駁回了。”
“我早就料到了,”她音調古怪地說,彷彿在喘氣。
要是從前,聶赫留朵夫準會問她怎麼會料到的,但此刻他光是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眶裡飽含著淚水。
但這不僅沒有使他心軟,反而使他對她更加惱火。
典獄長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儘管聶赫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