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同事。他就是對關亡著了迷。不過,這也沒關係。他這人心地挺好。你在那邊有什麼事?”
“我要求他們准許一個做母親的同關在那邊的兒子見一次面。不過我聽說這種事不歸克里斯穆特管,它歸切爾維揚斯基管。”
“切爾維揚斯基這人我可不喜歡,但他是瑪麗愛特的丈夫。可以託託她,她肯為我出力的。她挺可愛。”
“我再要為另一個女人求情。她坐了幾個月牢,可是誰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不會的,她自己一定知道為了什麼。她們清楚得很。她們都是罪有應得,這批剃光頭的傢伙。”
“我們不知道是不是罪有應得。可是她們在受罪。您是位基督徒,相信福音書,可是心腸這麼硬……”
“這可不相干。福音書是福音書,討厭的就是討厭的。臂如說,我恨虛無黨,特別是那些剪短頭髮的女虛無黨,要是我假裝喜歡她們,那就不好了。”
“您到底為什麼恨她們呢?”
“在出了三月一日事件①以後,你還要問為什麼嗎?”
①指一八八一年三月一日沙皇亞歷山大二世被民意黨人暗殺一事。
“那些女人又不是個個都參加三月一日事件的。”
“還不是一樣,她們為什麼要管閒事?那又不是女人家的事。”
“那麼,為什麼您認為瑪麗愛特就可以過問那種事呢?”聶赫留朵夫說。
“瑪麗愛特嗎?瑪麗愛特是瑪麗愛特。可是天知道她是什麼路數。一個輕薄的女人倒想教訓起大家來了。”
“不是教訓人,只是想幫助老百姓。”
“沒有她們,人家也知道誰該幫助,誰不該幫助。”
“不過,您要知道,老百姓窮得很。喏,我剛從鄉下回來。農民幹活幹得死去活來,還吃不飽肚子,我們卻過著窮奢極侈的生活。這難道合理嗎?”聶赫留朵夫不由得受他姨媽善心的影響,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那你是不是要我也去做工而不吃飯呢?”
“不,我不是要您不吃飯,”聶赫留朵夫回答,不由得笑了,“我只是要人人工作,個個有飯吃。”
姨媽又擰緊眉頭,垂下眼珠,好奇地瞧著他。
“我的好外甥,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她說。
“那是為什麼呀?”
這時候,一個身材很高、肩膀寬闊的將軍走進房間裡來。
這就是察爾斯基伯爵夫人的丈夫,一位退休的大臣。
“啊,德米特里,你好,”他說,湊過颳得光光的臉頰讓聶赫留朵夫親吻。“你幾時來的?”
他默默地吻了吻妻子的前額。
“哦,他這個人真是少見,”察爾斯基伯爵夫人對丈夫說。
“他叫我到河邊去洗衣服,光吃土豆過日子。他是個十足的傻瓜,不過他求你的事,你還是幫他辦一下吧。他是個十足的蠢貨,”她又說。“你有沒有聽到,據說卡敏斯卡雅傷心得不得了,大家怕她的命會保不住,”她對丈夫說,“你最好去看她一下。”
“是嗎,這太可怕了,”做丈夫的說。
“好,你去同他談談,我要寫信了。”
聶赫留朵夫剛走到客廳旁邊那個房間裡,她就對他叫道:“那麼要給瑪麗愛特寫封信嗎?”
“麻煩您了,姨媽。”
“那麼我就在信紙上留一塊空白,你自己把那個短頭髮女人的事寫上去,瑪麗愛特會叫她丈夫去辦的。他一定會辦的。你別以為我這人心眼兒壞。她們,就是那批受你保護的人,都很可惡,但我並不希望她們遭殃。上帝保佑她們你去吧。不過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待在家裡。你可以聽聽基澤維特的講道。我們一塊兒做禱告。只要你不反對,這對你是大有好處的。我知道,愛倫也好,你也好,在這方面都很落後。那麼再見了。”
十五
察爾斯基伯爵是位退休大臣,對一些事情自己有堅定不移的看法。
他從青年時代起就堅決相信,鳥兒天生要吃昆蟲,要披羽毛和絨毛,要在空中飛翔,同樣,他生下來就該吃名廚烹調的山珍海味,該穿輕暖舒適的華貴衣服,該坐最快最穩的馬車,因此這一切都得為他準備好。此外,察爾斯基伯爵認為,他從國庫支取的現款越多,他獲得的勳章——包括鑽石勳章——越多,他同皇親國戚的交往和談話越頻繁,他就越滿意。同這種基本宗旨相比,察爾斯基伯爵認為其他一切都微不足道,毫無價值。其他一切,可以這樣,也可以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