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起眉,好像這個訊息令她不快。我猜,她看起來好像很害羞,受關注似乎對她來說是件壞事。大部分人的感受卻與之相反。儘管他們不願意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然而另一方面,他們又渴望自己毫無差異的個體效能夠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
“不,”她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怎麼叫我貝拉?”
“你喜歡叫你伊莎貝拉?”我問道,我看不出這個問題指向哪兒,這讓我感到迷惑。我不明白。她在來的第一天就已經多次顯示她更喜歡別人叫她貝拉,這是肯定的。
“不,我喜歡人家叫我貝拉,”她回答道,她的腦袋微微歪向另一邊。她的表情——如果我的解讀正確——半帶尷尬,半帶迷惑。“不過我想查理——我是說我爸爸——肯定揹著我叫我伊莎貝拉——這裡的每個人似乎都知道我叫這個名字。”她的臉更紅了。
“噢。”我蹩腳地說,同時把目光迅速抽離她的臉龐。
我剛剛才意識到她那個問題的意思:我搞錯了——犯了一個錯誤。如果我沒有在第一天裡偷聽其他人的全部想法,那麼我就會在一開始時稱呼她的全名,就像其他人一樣。她注意到了這個區別。
我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她很快就逮住了我的失誤。她非常機敏,尤其是對一個想必已經被我嚇壞了的人來說。
不過跟她在腦子裡對我一直保持什麼樣的猜疑比起來,我現在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空氣用完了。如果我還打算再跟她說話,我就得吸入空氣。
不再交談會很困難。不幸如她,跟我共用一張桌子,成為我的實驗搭檔,並且我們今天得一起做實驗。不說話會顯得很奇怪——而且我的不禮貌還會讓人難以理解——當我們一起做實驗時我不理她。這會讓她更猜疑,更擔憂……
我儘可能地將身子歪過另一邊遠離她,沒有挪開椅子,把我的頭扭過去向著過道。我繃緊全身,把我的身體鎖定在位子上,然後飛快地吸入一口氣填滿我的肺部,我只用嘴巴吸氣。
啊。
這真的很痛苦。即使沒有聞到她的氣味,我還是能夠用我的舌頭品嚐到。我的喉嚨突然間又冒出火來,而且那份渴望跟我上週第一次聞到她的氣味時一樣強烈。
我咬緊牙關,竭力想讓自己鎮靜下來。
“開始。”班納先生吩咐道。
“搭檔,女生優先?”我主動提出。
她抬起頭看我的表情,她臉開始變得茫然,她的眼睛睜大了。我的表情是不是洩露出了什麼?她是不是又被嚇到了?她沒有開口。
“要不我先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飛快地說道。
“不,”她說道,她的臉又一次由白變紅。“我先來。”
我盯著桌子上的裝置,那臺顯微鏡,裝著玻璃片的盒子,我寧願盯著這些看也不願看見她白皙面板下流淌的血液。我又透過牙縫迅速吸了口氣,當那股滋味讓我的喉嚨發疼時,我趕緊避開了。
“前期。”她迅速檢查過後說道。她開始拿開玻璃片,儘管她只是剛剛檢查完。
“可以讓我看一下嗎?”本能地——愚蠢地,好像我是她的同類一樣——我伸出手不讓她的手把玻璃片拿開。一瞬間,她面板的熱力烙了我一下。就好像有一股電流——肯定比98。6伏更高。那股熱力從我的手掌一直傳輸上我的手臂。她猛地把手從我的手底抽出。
“對不起。”我從咬緊的牙縫裡咕噥了一聲。我需要看向別的地方,於是我抓緊顯微鏡,簡短地看了一下目鏡。她是對的。
“是前期。”我表示同意。
我的狀態依然很不穩定,我不敢看她。我透過牙縫儘可能地飛快吸氣,極力忽視那燒灼的乾渴,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個簡單的任務上,我在實驗紙的空白處寫上正確的答案,然後拿下第一塊玻璃片,換上第二塊。
她現在正想什麼?當我碰到她的手時,她有什麼感覺?我的面板一定冷得像冰一樣——令人厭惡。難怪她會這麼安靜。
我朝玻璃片瞧了一眼。
“後期。”我自言自語,一邊把答案寫在第二條橫線上。
“我可以看一下嗎?”她問道。
我抬頭看她,驚訝地看見她正等著,一臉期待,一隻手朝顯微鏡伸出了一半。她看起來不害怕。她真的認為我會填錯答案嗎?
她把眼睛對準了目鏡,然後臉上的熱切迅速消失了。她的嘴角垮下了。
“第三塊呢?”她問道,她沒有從顯微鏡那兒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