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叫北政所馬上到母親房裡來。”秀吉吩咐著,從侍女中穿過,來到母親房間,“再靠近點,母親!”他聲音震天響,挨著母親坐下,“了不起!天下的匠人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大政所向秀長和宗易低頭致意後,方道:“關白大人是有事要說吧?”
她表情比日常嚴肅,有些焦慮地把頭轉向一旁。最近她似乎已習慣了這裡的生活與“大政所”的稱呼,可是今日卻甚有戒心。
“叫北政所過來!”秀吉對侍女道,“一起聽聽,免得重複同樣的話。”當北政所走到門口時,秀吉搖手道:“寧寧,母親問我有何事。我要說,這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功德無量之事啊!”
北政所看了大政所一眼,一時無言。
“知道嗎?昔日日本第一大佛,在奈良東大寺,此佛高五丈三尺。可是,此次我供奉在京城方廣寺的大佛,比奈良的大佛還高一丈!而且是甚為壯觀的漆膠五彩大佛!供此佛像的大殿,必是日本第一……”
他說著,悄悄看了看妻子和母親,“那裡使用的房梁,乃是特意由富士山運來。到時,家康和天下世人都會驚歎不已。一根房梁價值千兩!而大堂則高二十五間、長四十五間、寬二十七間五尺!沒見過世面的人,必會被這恢弘氣勢嚇得昏了去。對嗎,母親?”
“是……是……”大政所顫道。
“不僅如此,這天下第一大佛殿,面上乃是為天下黎民祈求安泰,其私底下,乃是為母親大人祈福……”
秀吉正說到此處,北政所簡潔地打斷他:“大人!在談來世和佛果之前,我有現世的話要說!”
秀吉似不聞,旋鄭重地以商量的語氣道:“還有寧寧,聚樂第完工之後,你和母親定要搬到那裡去住。”
他向北政所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插話,此中之意不言自明,“哈哈,這是我豐臣秀吉留給後人的首屈一指的大佛殿。完工後必蔚為壯觀!東到大官,西至淨福寺,南到下長者町,北至一條,而且,各地寺社也會陸續捐贈珍木奇石。佔地之廣,用材之豐,雕飾之奢,古今罕見!”
“大人!”北政所插嘴道。
“為此,我必當為天下人謀福才是。我是為了天下眾生啊,母親!”
“大人!”
“何事?我正在和母親說話呢!”
“母親已候您良久了,有事要與您商量。”
“商量?”
“事情商議完畢,再慢慢談說佛果之事吧!對嗎,母親?”寧寧道,對向她投來求救眼神的婆婆點點頭,然後淡淡對侍女們道,“你們先退下,回頭再來聽大人講奇聞異事。”
秀吉看了秀長和宗易一眼,嘆了一口氣。看來,在這裡,身為關白的秀吉對與母親站在同一立場的北政所,也不無忌憚。“寧寧!休得放肆!”
“妾身並未放肆,只是於大事上所見不同,母親並不能認同大人所言。”
“在下還是暫且迴避吧。”宗易忙站起身。秀吉則慌忙阻止:“不必,此事對你和秀長不必保密。”
一剎那,屋子裡的空氣仿若凍結了。
“哈哈!”秀吉先笑了。
“你直說吧!是不是濱松有什麼令人不快的訊息?”大政所道。
“呵呵!您都已經知道了。母親!”秀吉夫妻相視而笑,可大政所卻沒有笑。因對身居高位的兒子的恐懼,再加上對遠嫁女兒的擔心,她一雙老眼已佈滿血絲。“大人!朝日讓我不可去三河。”
“哦,那麼她不想見母親啦?”
“不,不,她是對我不放心啊!據說,三河人對我心懷歹意。”
秀吉一聽,困惑地搖著頭,看看北政所,她卻故意把臉扭到一邊。北政所不幫秀吉說服母親,如此一來,大政所會更是不安。
細細地思慮一番,現在情形自是可笑之極。當年,一聽光秀要把生母送去為質,秀吉在母親面前大大痛斥了一番:“連生身母親都送給人當人質,真是狼心狗肺!”現在秀吉要做的,與光秀當年所為究竟有何不同呢?
“不,不一樣!”秀吉心中道。光秀乃是為了實現個人私願,我豐臣秀吉乃是為了統一天下,是為了蒼生。可是,怎麼才能讓滿懷戒心和恐懼的母親明白這些道理呢?
“母親,”秀吉露出笑臉,“您現在說的話,與您大政所的身份有些不稱啊!所謂大政所,不只是關白的母親,而且是天下人的母親啊!”
“大人!”大政所立刻打斷他,可能她已知道秀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