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組織隊伍,如何把這個運動開展得廣泛深入,還要重新做個研究。
他封好了爐火,關緊窗戶,鎖上門就出城回家了。雪太厚,走起路來很費勁,走到村頭,已經黃昏時分了。走了一身汗,摘下帽子一看,帽子上直冒騰騰熱氣。他把帽子在身上摔打了兩下子,皺了皺眉頭,沿著村邊走回家去。一拐牆角,看見門上擠著一堆人,他機靈地一抽身子退了回來,扒著牆角看著。他想:“要是有巡警或者馬快班來了,就撒腿跑開,無論如何不能叫他們抓住。現在要是叫他們抓了去,這一大片地區的運動,就要受到很大損失。年前反割頭稅運動搞不起來,年後無法發動‘反對驗契驗照鬥爭’。聽說統治者在明年要開始這種稅收,那一筆勒索就比割頭稅重得多了。要是讓統治者按照他們的計劃把這批稅款收上去,農民生活就更加沒法過下去。”
他斜起眼睛看了一會子,並不是馬快班,也不是警察,是老爺爺跟鄰家胡二奶奶吵架哩。他知道爺爺有點莊稼性子,連忙走上去看。老人嘴裡噴著白氣,兩手拍著大腿,說:“你私入民宅,非奸即盜。你說,你說,你來俺院裡晃搭什麼?”
胡二奶奶聽不懂上半句話,看著老人的臉色不對,興許是在罵街,就說:“怎麼?你家去不得,我要看看俺家那隻大蘆花公雞到底跑到那個賊窩子裡去了!”說著,呼天喊地罵起街來,吆喝誰家偷了她的大蘆花公雞。
老人氣憤憤地說:“你罵誰?罵誰?誰家是賊窩子?”
胡二爺也走上來幫腔:“誰家要是偷了俺家雞,就是賊窩子。”
胡二奶奶翹起嘴唇,跺著腳跟說:“誰家是賊窩子?黑更半夜,蹓噠著風箱做飯吃,隔三過五兒地就有生人來來往往,誰知道是幹什麼的!大清早起,颳著冷風,起來掃雪,反正不是什麼好……”
他聽到這裡,不能再聽下去。街上人很多,好象看變戲法兒的。他一步一步走上去,笑眯眯地說:“二奶奶!二奶奶!你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胡二奶奶一見他來了,立刻轉了個臉色,說:“小子!你聽,你爺說的那象話嗎?今天一擦黑兒,我找不到俺家那隻大公雞,到你們院裡看了看。你爺把眼一翻,說,‘黑燈瞎火了,上俺家裡巴睖什麼呀?’巴睖什麼,難道我還給砸明火的看‘出水’嗎?你家去不得怎麼的?”
他拍拍胡二奶奶說:“去得!甭說上俺院裡看看,你上俺家炕頭上坐個半天,跟俺娘敘敘家常,俺娘才高興呢!”
他這麼一說,胡二奶奶噴地笑了,說:“小子!你說的倒是一句話。”她又拍著手說起來:“老街舊坊,父一輩子一輩的,有什麼不好,聽你爺說的那象話嗎?”
他說:“他上了幾歲年紀,老年人了,你不要跟他一樣,要看孩子我的面上。”
胡二爺把腳一跺,說:“好!你要是這麼說,以後的事情,你怎麼說咱怎麼辦,一輩子犯不著爭競。”
他一手抓著胡二奶奶,一手抓著胡二爺爺,送到胡家門口,又用力向裡一推,說:“忙家去吧!坐在你那熱炕頭上,喝紅山藥粥去吧!你看這颳著白毛風,天有多冷!”
他走回來,看熱鬧的人都走散了。回到牛棚裡一看,爺爺坐在炕沿上,正啃哧啃哧地生氣哩。他問:“爺!那是怎麼回子事?”他知道老人開通,向來不和別人打架鬥氣。
老人一聽,氣得站起來,抬起一隻手指划著,說:“那天一早,她就站在街上瞎擺劃,什麼黑更半夜拉著風箱做夜飯吃啦,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這個年頭,糧米是貴的,誰又吃得起夜飯哩!”老人捋了捋鬍子,跺著腳說:“他媽的!俺家就吃得起,你管得著嗎?那天胡老二又說,‘成天價人來人往,是什麼好親戚哩!’他媽的!上俺家來的,都是好親戚!”
他呆了一刻,說:“他們說這個來?”
老人說:“可不是。街上人們嚷明瞭,說你從天津回來,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聽到這裡,身上一機靈,才要說下去,娘又來叫他們吃飯了。吃著飯,他想:根據這種情況,這交通站該搬家了。根據上級的指示,要把縣委機關從城裡轉到鄉村,把工作重點放到鄉村去,對於開展鄉村工作更為有利些……
29
那天早晨,江濤從城裡拖著兩隻泥鞋走回來,也沒進家,先去找他父親。看了看老套子那裡沒有,看了看梨窖裡也沒有。回到屋裡一看,父親正坐在小櫃上,悶著頭抽菸。他就是這個老毛病,心裡掛上點什麼事,總是愛低下頭抽菸,抽起煙來沒個完。看見江濤回來,睒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