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老忠笑著說:“你問我大爹的事,是唄?”
老奶奶噗嗤地笑了,說:“你怎麼知道?”
朱老忠說:“我猜你早就該問呢!”他又把聽到的訊息說了一遍,最後說:“我還跟志和說,咱打個書子去問問。”老奶奶說:“敢情那麼好,快寫個信問問。”一行說著,不住嘴地咯咯地笑個不停。
喝完了酒,吃完了菜,又端上玉米麵窩窩、雜麵湯,還有蔥花兒炸辣椒。碗上冒著熱氣,雜麵的香味蒸騰了滿屋子,一家子人都吃得飽飽的。後來話題又轉到嚴老祥身上,老奶奶立刻逼著運濤去買信封信紙,寫信探問爺爺的訊息。
朱老忠還鄉的訊息,傳遍了東鎖井鎮。當天晚上,朱老星、朱全富……一些個小時候的朋友們,不等吃完飯,都端著飯碗跑了來。大家夥兒說說笑笑地抽著煙說話,直坐到半夜。
朱老忠把帶回來的關東菸葉、日本香皂送給他們,做為久別重逢的禮物。
6
吃了晚飯以後,一群孩子們在門前小穀場上玩耍。大貴和二貴也參加了他們的遊戲;所有的孩子們分成兩隊,開始“打招”(鄉村兒童的遊戲)。運濤領著一隊,大貴領著一隊,大貴說:“備弓!”運濤說:“射箭!”大貴問:“射誰?”運濤說:“射二貴!”說著,一群孩子趕上去,大貴領著二貴在頭裡跑,江濤領著一群孩子在後頭追,他們從林子外頭趕到林子裡頭,又從林子裡頭趕到林子外頭,趕上了就用拳頭捶,二貴一下子哭出來說:“咱們鬧著玩兒唄,幹什麼真打!”大貴也生起氣來,說:“幹什麼,俺頭一天來了就欺生?”
運濤很覺得不好意思,走上去趕散了孩子們,把二貴拉回來,還在抽抽咽咽哭著。濤他娘把孩子們叫回來,關上大門睡覺。志和回來了,朱老忠也回來了,一家大小都高興得不行,好象過個重大的節日。
夜深了,村落上煙靄散盡,一個圓大的月亮,掛在樹叉上。在鄉村的夜暗裡,長堤和喬楊,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圖案。還有的孩子們在門前小場上玩,吵吵嚷嚷,說說笑笑個不停。
剛才人們在屋子裡說著話的時候,濤他娘在槅扇門外頭鍋臺上坐著。朱老忠和他的孩子們回鄉了,她心裡似乎高興,也似乎更增加了憂愁。她想到馮老蘭,不一定肯讓朱老忠安生服業地活下去,她的心情更加憂懼不安,害怕有另一種更大的禍事降臨家門。等朋友們散去,她安排貴他娘一家子睡在婆婆屋裡,叫運濤到小棚子裡去睡覺。
運濤說:“家裡人多了,我想搬到老驢頭大伯家去借個宿兒。”
濤他娘說:“不,孩子!家裡睡吧,到人家去睡幹嗎?”
運濤說:“我不想在家裡擠著。”他說著,扯起條被子就走了。
濤他娘眨動著眼睛,對嚴志和說:“忙把他趕回來,去!”
嚴志和說:“他去的吧!”
濤他娘說:“你看,和他家春蘭,小小的人兒,一塊呆熱了!”
嚴志和說:“孩子家,管他呢!”
濤他娘說:“孩子家,你想想他們還小嗎?”
嚴志和抬起頭想了一下,說:“論說,正是年紀兒。”
濤他娘說:“就是嘛,不經點心,鬧出事兒來,光自惹人笑話。”
說著話,江濤在一邊聽著,他還悟不出是件什麼事情。一會兒眼睫毛打架,脫衣裳睡下。白天嚴志和雖然有朱老忠伴著,心上還是怪不好意思。扔下老婆孩子,走了幾天又回來……他坐在炕沿上抽了一袋煙,也就睡下了,一家子人誰也不說一句話,一屋子人沉入鼾睡的夢鄉。
濤他娘出了一口長氣,自言自語:“唉!為起個女人哪,真是難呀!下輩子再脫生的時候,先問問閻王爺,他要叫我脫生個女人,我寧願永遠在陰間做鬼……”
嚴志和聽濤他娘嘟嘟噥噥,捅了一下她的被窩口兒,說:“這幾天,你們怎麼過來?”
濤他娘把脖子一扭:說:“你甭理我,一個人飄流著去吧,回來幹什麼?說走抬起腿腳就走了,上有老下有小,誰給你服侍?”
嚴志和說:“你!”
濤他娘說:“我是你們使一輩子的丫頭?我早就想過了,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嫁人。爹走了娘嫁人,各人管各人,看孩子們怎麼著?”
嚴志和說:“你忍心?”
濤他娘說:“你忍心?”
第二天早晨,濤他娘起來抱柴禾做飯。貴他她聽得響動,也起了炕,腰裡繫上個白布圍裙,走出來幫著做飯。朱老忠和嚴志和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