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3 / 4)

回去看看自己的故鄉,以便印下自己最初而遙遠的回憶,但在瘟疫的威懾下只得作罷。烏爾比諾醫生遞交了那封歷史性的賀信,可藉此信被放錯了地方,它的下落從此無從查考。全體隨行人員幾乎被催眠似的演說所窒息。飛行師想使氣球再度起飛,沒有成功。大家只好騎上螺子轉赴老鎮渡口,那兒是沼澤與大海的會合處。費爾米納斷言,她幼年曾隨母親乘牛車路過這個地方,她長大後曾多次向父親提到這件事,但父親生前一直固執地認為沒有這種可能。

“我也記得那次旅行,清清楚楚,決不會錯,”父親告訴她,“但那至少是你出生之前五年的事。”

三天以後,這支探險隊回到了出發點。天色已晚,一陣風暴弄得他們狼狽不堪,但象英雄一般受到了隆重的歡迎。自然,阿里薩也出現在歡迎的人群之中,他從費爾米納臉上辨出了恐懼的印記。但當天下午他在由她丈夫贊助的腳踏車表演會上看到她時,她已毫無倦容了。費爾米納騎的是一輛不同尋常的兩輪腳踏車,說得確切一點,更象是一種馬戲團的道具,她坐在高大的前輪上,但後輪很小,幾乎難以支撐。對她所穿的紅花邊燈籠褲,太太們議論紛紛,紳士們困惑不解;但對她摘熟的車技,個個讚不絕口。

這一次,同過去一樣,對阿里薩來說,費爾米納都是一個突如其來旋即轉瞬即逝的形象。每當他企圖去試探自己的命運時,她總是迅速隱沒了,只是在她心上留下渴望的痛苦。這些形象,記錄著他生命的節奏,使他體會到光陰的殘酷。時光在無情的流逝,他不僅在自己身上察覺到一百,也從費爾米納身上那些細微的變化中感受到了。

一天晚上,阿里薩走進堂·桑喬飯店——這是一家殖民時期的高階餐廳,找了個旮旯坐下,他單獨到這裡來吃點心的時候總是這樣。突然,在餐廳盡頭的大鏡中看到了費爾米納。她和丈夫以及其他兩對夫婦坐在一張餐桌上,角度正好使他得以透過鏡子欣賞她的綽約風姿,她非常灑脫,象焰火爆炸般談笑風生,噙在眼裡的激動的熱淚,更使她顯得神采奕奕:愛麗思又從鏡中現身了。

阿里薩屏息凝神地盡情觀察,看她進食,看她拒飲,也看她同堂·桑喬四世打趣。他在自己冷清清的桌上,同度了生活的片刻。在一個多小時之內,他心族搖曳,始終沒有被她察覺。他喝了四杯咖啡消磨時光,直到目送她雜在那群人中珊珊離去。他們幾乎在他身邊擦過去,以致儘管她的同伴身上也散發出香氣,他還是辨出了她身上特殊的氣息。

從這天晚上起,幾乎有一年的時間,他死氣白賴地纏住那家飯店的主人,他願意出錢,願意辦事,願意獻出他生活中最寶貴的東西,只求飯店的主人把那面鏡子賣給他。可這談何容易!因為堂·桑喬老頭相信一種傳說:這個鏡框是維也納的細木工匠一手雕刻的,和瑪麗姬·安託涅塔收藏的鏡框同屬一對,是絕無僅有的稀世之珍,而且後者早已無影無蹤了。他堅持再三,飯店的主人終於同意轉讓,阿里薩就把這面大鏡子放在他家的客廳裡,倒不是看上鏡框的做工精緻,而是因為他情人的形象曾經佔領這面鏡子的內部空間達兩小時之久。

阿里薩每次見到費爾米納時,她幾乎總是挽著丈夫的手臂,他們十分和諧地在自己特有的環境中活動,頗有一種逞羅人特有的令人驚異的溫順勁兒。只有在向他打招呼的時候,夫妻倆的表現才有所不同。真的,烏爾比諾醫生同他握手時,顯得既熱烈又親切,有時還拍拍他的肩膀。費爾米納則相反,一舉一動都彬彬有禮,循規蹈矩,嚴肅得不容他看出她還在顧念舊情的任何痕跡。他們生活在兩個背道而馳的世界裡。每當他竭盡全力要縮小相互間的距離時,她總是在朝著相反的方向邁步。過了好久他才敢於設想,那種冷漠其實只是抗拒恐懼心理的保護層而已。他是在本地船廠所造的第一艘內河輪船的命名禮儀式上,也就是阿里薩第一次作為加勒比內河航運公司第一副董事長,代表叔叔萊昂十二同本市全體顯貴一起,出席這一禮儀時突然悟到這一點的。這一巧合,使這次活動具有一種特別在嚴的氣氛。

阿里薩在船廳裡忙著接待客人,那裡還散發著一股新刷的油漆和瀝青的氣味。這時,碼頭上突然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樂隊也奏起了凱旋曲。他看見這位夢寐以求的美人挽著丈夫的手臂,透著是後般的成熟的風采,在身穿制服的儀仗隊中穿過時,他不得不控制住幾乎與生俱來的激動和戰慄。人們從窗戶裡暴風雨般地向烏爾比諾夫婦拋灑綵帶和花瓣,他們則招手回報人們的歡呼。費爾米納容光煥發,使人不敢逼視,她的高跟小鞋,狐尾周圍,鐘形帽子,一身金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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