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3 / 4)

因的禮節,預先想好了的言辭,人們在社會上藉此你愚弄我,我愚弄你,免得自相殘殺。這個庸俗輕浮的天堂的主要標誌,是害怕不瞭解的人和事。她把這一點概括成了更簡單的一句話:“社會生活的癥結在於學會控制膽怯,夫妻生活的癥結在於學會控制反感。”自從她拖著新娘婚紗那長得沒有盡頭的尾巴走進萬紫千紅。香氣欽繞、圓舞曲樂聲迴盪的社會俱樂部大廳,發現那一大群汗流使背的男人和微微發抖的女人不知如何逃避她這個來自異己外界的光彩照人的威脅性人物時,心頭便象顯影般地發現了這個道理。她剛滿二十一歲,除了從家裡到學校以外,她幾乎沒到外面去過。但她向四周掃視一眼,便明白她的敵人不是因仇恨而恐懼,而是因害怕而發呆。她沒有再象剛進門時那樣去嚇唬他們,而是寬宏大度地去幫助他們瞭解她。沒有一個人跟她想象中的不同,正如她對各個城市的看法一樣,她不覺得那些城市比原先更美或者更醜,而是跟她心裡想象的一樣,拿巴黎來說吧,雖然陰雨連綿,店鋪老闆貪吝,車夭言談粗魯,但她的記憶中,巴黎始終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並非因為巴黎實際上真是最美或者不是最美,而是因為巴黎和她最幸福的那幾年是聯絡在一起的。至於烏爾比諾醫生呢,用別人對付他的那些同樣的武器來對付別人,只不過是操縱得更巧妙、更道貌岸然罷了。他們在一切場合露面:郊遊,燈謎,文藝演出,募捐舞會,愛國運動,第一次乘坐氣球。他們無處不在,而且幾乎永遠是發起人和主持者。誰也無法想象,在他們過得最不愉快的那些年裡,還有誰比他們更幸福,還有哪對夫婦比他們更琴瑟和鳴。

父親留下的那座房子,給費爾米納提供了一個逃避家庭宮殿的窒息氣氛的避難所。一旦躲開眾人的視線,她便偷偷溜到福音公園去,在那裡接待新結識的女友和某些學校或圖畫班的同學。

在那座房子裡,她象個未婚母親似的消磨寧靜的時光。她重新買了香兀騖,撿回野貓,把它們交給普拉西迪啞餵養。普拉西迪虹已經老了,風溼性關節炎使她行動有些不便,但依然有使那座房子復活的雄心。費爾米納又開啟了那間縫紉室,那裡曾是阿里薩第一次看見她的地方,也曾是烏爾比諾醫生讓她伸出舌頭以便了解她的心的地方,她把縫紉室變成了回憶往事的神廟。

在一個暑氣蒸人的下午,暴風雨降臨之前,她去關陽臺的窗戶,看見阿里薩正坐在小公園裡的扁桃樹下那條他親常坐的長凳子上,身上穿的是他母親用父親那件上衣改成的衣服,膝蓋上攤著一本書,但她看見的不是她偶爾相逢幾次的上了年紀的阿里薩,而是留在她記憶中的那個年輕的他了。她不寒而慄,認為那種幻覺是死神的通知,她為之心酸了。她竟開口對自己說,說不定她同他結合是美滿的,她單獨和他住在那座她以無限的愛為他修葺一新的房子裡,正如他以同樣的愛為她翻修的房子裡一樣。單是這個假設,就把她嚇壞了,因為這使她發覺她落到了何等不幸的地步。於是,她竭盡全力,迫使丈夫不再閃爍其詞地同她爭論,同她對抗,同她撕打,同她一起為失去了的天堂號啕大哭,直到雞叫五遍,曙光透進宮殿的窗簾,太陽變得火一樣紅。因一宿談話而面色浮腫,因徹夜不眠而筋疲力盡,因哭乾眼淚而心腸變硬了的丈夫,繫緊靴帶,收縮腰帶,束緊還殘存的作為男子漢大丈夫的一切,對她說,她吧,親愛的,讓我們去尋找丟在歐洲的愛情吧,明天就去,一去不復返。這個決定千真萬確,他同大富銀行——他的全球財產管理人——達成了立即變賣鉅萬家財的協議,這些財產從一開始就分散在各式各樣的買賣、投資和債券中,只有他本人才準確地知道,財產並不象傳說的那樣無窮無盡。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折成打有印記的黃金,一點一點地匯到國外的銀行去,直到不在這冷酷的祖國剩下巴掌大的土地來作為他和妻子的葬身之地為止。

和費爾米納的想法相反,阿里薩還存在著,還活生生地存在著。當她跟丈夫、兒子一起乘坐黃騾馬拉的馬車到港口的時候,阿里薩正站在法國遠洋船停靠的那個碼頭上。他看見他們下了船,同在公眾場合無數次看到他們的時候一樣:衣鮮鞋亮。他們領著兒子,兒子已被教育成讓人能想象出他長大成人後將是什麼樣子的模樣了,酷肖父親當年。烏爾比諾摘下帽子笑容可掬地向阿里薩打了個招呼:“我們去找回失落了的愛情。”費爾米納向他點了點頭,阿里薩摘下帽子,微微躬了躬身。她朝他看了一眼,對他早謝的禿頂沒有一點同情的表示。是他,跟她過去見到的他一樣:一個她始終沒有看透的人的影子。

阿里薩也沒處在最走運的時候。工作日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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