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部分(2 / 4)

小說:中國文學史 作者:世紀史詩

看壁畫、鋪床吃飯、夜臥所聞、夜臥所見、清晨離寺一直寫到下山所見,娓娓道來,讓人如歷其境。在這一夜到晨的所見所聞中,又選用了色彩濃淡明暗變化的若干圖景,錯落交疊,如“山石犖确行徑微,黃昏到寺蝙蝠飛”,寫出暮色蒼茫中的“暗”;下兩句寫芭蕉與梔子花,又是暗色中的一“亮”;下寫以火把觀壁畫,是明中有暗;而夜臥無聲時“清月出嶺光入扉”,又是暗中來明;“天明獨去無道路,出入高下窮煙霖”,則是天色矇矇亮時的山嵐瀰漫;

而下接“山紅澗碧紛爛漫”,則又豁然一明。這樣,就在讀者腦際留下了視感極強的連續圖景。全詩流暢中見奇崛,有精心的雕琢但又顯得很自然。

但是,從另一方面說,韓愈詩歌也給後世開啟了弊端。一是他逞奇矜博,喜用生僻字和冷澀詞,雖有其出奇制勝的效果,但過分使用則會破壞詩歌閱讀的連貫性,造成整體意境的割裂支離。像《山南鄭相公樊員外酬答為詩……》的“呀豁疚掊掘”《徵蜀聯句》的“爇堞熇歊熺,抉門呀拗閻”之類,不僅“徒聱牙餺舌,而實無意義”(趙翼《甌北詩話》),而且也影響了後世詩人把詩當炫耀奧博的工具而忽視表達情感的功能,形成以學問為詩的陋習。二是由於他太過分地刻意求新,用一些醜惡怪誕的意象,這畢竟與人們長期養成的審美習慣相去太遠,有時會引起人的厭惡感。像寫拉肚子、寫牙齒豁落等,又如寫寒冷以“氣寒鼻莫齅,血凍指不拈”(《苦寒》),寫月亮以“兔入臼藏蛙縮肚,桂樹枯枝女閉戶”(《晝月》),想象是很奇特,但並不美,這對宋代一些詩人(如梅堯臣)也曾帶來不好的影響。三是由於他有意變化句式,好發議論,以文為詩,有時便忽略了詩歌本身的韻味、格律。死守格律固然是作繭自縛,但完全不顧語言的節奏卻會使詩失去音樂性的美;詩裡不是不能融入哲理議論,但哲理太多,缺乏形象,則會使詩沒有詩味。宋代有的詩人“以文為詩”,寫得乾癟枯燥,這不能說沒有韓愈的影響。

當然,韓愈的詩中也有自然流暢、平易明白的,如《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但這不是韓詩的主要特色,韓愈詩歌的主要特色就是氣勢宏大,尚險好奇,瑰麗奇崛,在這一方面,他使唐詩乃至宋以後的詩歌發生了很大變化,正如葉燮《原詩》所說:

韓愈為唐詩之一大變,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為鼻祖。宋之蘇(舜欽)、梅(堯臣)、歐(陽修)、蘇(軾)、王(安石)、黃(庭堅),皆愈為之發其端。

當時,在韓愈周圍有一批詩人,除了張籍與他們詩風不同外,其他如盧仝、樊宗師、皇甫湜,劉叉、賈島、李賀等,都在詩歌語言、形式、風格上與韓愈、孟郊有一定的相同或相近之處,他們同氣相求,同聲相應,在當時頗有影響。其中除賈島開晚唐之風、李賀獨樹一幟外,盧仝、樊宗師、皇甫湜、劉叉等人的詩都是以怪異艱澀著稱的。盧仝的詩,句式參差,好像古文,而想象比喻又怪怪奇奇。如《觀放魚歌》中有“故仁人用心,刺史盡合符,昔魯公觀棠距箴,遂被孔子貶而書”等等,完全不像詩歌;《月蝕詩》想象堯帝決水沃九日,使“萬國赤子鱡鱡生魚頭”,《與馬異結交詩》想象女媧補天,說是“補了三日不肯歸婿家,走向日中放老鴉,月裡栽桂養蝦蟆”,都是很怪特的。雖然盧仝有的想象頗有味,如《月蝕詩》寫夜色“天色紺滑凝不流,冰光交貫寒朣朧”;有的詩句也很生動,如《白鷺鷥》寫鷺鷥捕食“翹足沙頭不得時,傍人不知謂閒立”,但是他更主要的是把韓愈那種以文為詩、艱深晦澀、怪異詭譎的弊病推向了極端。另一位樊宗師,則更是艱深晦澀的代表。據說他原有七百六十九篇詩作,但最後只存世一篇《蜀綿州越王樓詩》。詩還勉強可以讀通,那序文古往今來幾乎無人讀通,更談不上欣賞了。皇甫湜所擅長的是古文而不是詩。從他僅存的幾首詩來看,《題浯溪石》、《出世篇》的文字都如散文,缺乏節奏感。劉叉的詩很像韓愈,傳說他曾把《冰柱》、《雪車》呈給韓愈看,這兩首詩句式就長短不一,想象也很奇特。如《冰柱》一開始就是五、七、八、五、五、四、六字句,在想象冰雪景觀時,寫道:

始疑玉龍下界來人世,齊向茅簷布爪牙,又疑漢高帝西方來斬蛇,人不識,誰為當風杖莫邪。

比上述幾個詩人都稍好些。他在《答孟東野》中寫道:“酸寒孟夫子,苦愛老叉詩,生澀有百篇,謂是瓊瑤辭。”自稱“生澀”,這倒是符合他的詩風的。在這些詩人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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