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的考慮。但從唐代社會和唐詩的變化的實際情況來看,這樣劃分並不合理,所以我們不採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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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杜甫
杜甫與李白一向被視為唐詩世界中兩座並峙的高峰,同時,他們也構成了唐詩的分野。儘管李、杜的年齡只相差十一歲,他們也都經歷過唐王朝的全盛時代和由盛入衰的安史之亂,但他們的創作,卻存在某些根本的不同。李白詩歌的主導風格,形成於大唐帝國最為輝煌的年代,以抒發個人情懷為中心,詠唱對自由人生的渴望與追求,成為其顯著特徵。
而杜甫詩歌的主導風格,卻是在安史之亂的前夕開始形成,而滋長於其後數十年天下瓦解、遍地哀號的苦難之中。因此,流響於剛剛過去的年代中的充滿自信、富於浪漫色彩的詩歌情調,到了杜甫這裡便戛然而止。在飄零的旅途上,杜甫揹負著對於國家和民族命運的沉重責任感,凝視著流血流淚的大地,忠實地描繪出時代的面貌和自己內心的悲哀。這種深入社會、關切政治和民生疾苦、重視寫實的創作傾向,和由此帶來的語言表現形式方面的一系列變化,不僅標誌了唐詩內容與風格的重大轉折,也對中唐以後直至宋代詩歌的發展,造成了深刻的影響。
但是,盛唐詩歌的一些重要特徵,在杜甫的詩歌創作中仍然有所體現。激情雖然在他的詩中受到抑制,卻仍然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雄偉壯大之美,也仍然是詩人的愛好。他的那些關於時事政治的詩篇,大抵是真誠情感的流露和結晶,而並非以預定的社會功利目的為首要的出發點。從這些方面來說,杜甫與盛唐文化終究有很深的關聯。
一、杜甫的生平和個性
杜甫(712—770)字子美,生於鞏縣(今屬河南)。他出身於一個具有悠久傳統的官僚世家,自十三世祖杜預以下,幾乎每一代都有人出任不同的官職,所以杜甫自豪地稱為“奉儒守官,未墜素業”(《進雕賦表》)。其母系為唐代士族中門第最高的清河崔氏。只是杜甫的父親杜閒只做到奉天縣令,這個家庭已呈衰落之象。
家庭給予杜甫正統的儒家文化教養,和務必要在仕途上有所作為的雄心。所以,終其一生,高蹈出世的念頭很少佔據他的頭腦。另外,唐代是重視詩歌的時代,而杜甫的祖父杜審言正是武后朝中最著名的詩人,這更加深了杜甫對詩歌的興趣。他曾很驕傲地對兒子說:“詩是吾家事。”(《宗武生日》)追求仕途事業和不朽的詩名,共同構成了杜甫的人生軌道。
杜甫早慧,據稱七歲便能寫詩,十四、五歲時便“出遊翰墨場”(《壯遊》),與文士們交遊酬唱。二十歲以後十餘年中,杜甫過著漫遊的生活。這既是為了增長閱歷,也是為了交結名流、張揚聲名,為日後的仕進作準備。他先到了吳越一帶,江南景物和文化,給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二十四歲時,杜甫赴洛陽考試,未能及第,又浪遊齊、趙,度過一段狂放的生活,他後來回憶說:“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
(《壯遊》)三十三歲時,杜甫與李白相識於洛陽,又在梁、宋一帶為豪俠之遊。李白當時已是名震天下的詩人,他的特殊風采和出眾才華,深深吸引了杜甫。
杜甫稱做官為他們家族的“素業”——世代相襲的職業,他的各種文化教養都是與這一點相聯絡的。三十五歲左右,杜甫來到長安求取官職。開始,他滿懷信心,“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並相信自己能“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但滯留十年卻一再碰壁。這可能是因為他的家庭背景已不夠有力,而把持權柄的李林甫等人,又對引進人才採取阻礙的態度。大約在杜甫到長安不久,父親就去世了,他的生活因此變得艱困起來,為了生存,為了求官做,杜甫不得不奔走於權貴門下,作詩投贈,希望得到他們的引薦。此外,他還多次向玄宗皇帝獻賦,如《雕賦》、《三大禮賦》等,指望玄宗對他的文才投以青睞。種種努力的結果,是到天寶十四載才獲得右衛率府胄曹參軍這樣一個卑微的官職,而這已是安史之亂的前夕。
天寶後期,唐代社會雖維持著表面的繁盛,卻已處處埋伏危機。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玄宗和他的邊將們一意開拓疆土、窮兵黷武的政策,導致國力空虛、民生艱難,許多人無辜死亡;二是玄宗沉湎於享樂,李林甫、楊國忠等人擅權專政,阻塞言路,政治變得昏暗;三是為玄宗所寵信的安祿山身兼三節度使,手握雄兵,威脅到國家的統一。處在逆境中的人容易看到現實中的弊病,當一場大崩潰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