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病瘠,見人搖首。身賤自遭奴隸薄,心閒好與溪山友。怪秋墳、鬼聽忽揶揄,顏之厚。
項詞大多重藻麗,這一首則以質樸的文辭,寫出遭受凌辱的痛苦,有真切的人生感受。
清中期的詞和詩的進展有顯著差距,比較清初陳維崧、朱彝尊、納蘭性德三家鼎立的局面,也顯得寂寥。但應該說厲鶚的詞還是很有特色的,張惠言的詞在語言形式方面也有其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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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清中期的駢文與散文
清中期的文,情況較為繁複。既有駢體與散體的對立,散體之中,也有正統的“古文”與這以外的散體文的區別,而正統的“古文”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和詩歌一樣,清中期包括駢文在內的廣義的散文,在脫離為封建政教服務而恢復自由抒情和個性表現的功能上,有較顯著的發展。
一、駢文的興盛
自唐宋古文運動以後,駢文失去了原有的地位,但作為官方文書的應用文體,仍為一般讀書人所熟悉。而唐宋古文的傳統因受理學牽制,在元明顯得無法順應時代的變化,駢文又有了重興的機會。晚明時期,一方面是小品文在近俗的方向上打破了唐宋古文的傳統,另一方面,復社諸子提倡駢文,則是在古雅的方向上起到同樣的作用。入清以後,文化風氣總體上的趨雅,使駢文更容易得到肯定。清初的駢文名家陳維崧、毛奇齡諸人,實際是把晚明風氣帶入清代的作家,稍後則有章藻功。至雍正、乾隆之際,胡天遊成為承上啟下的人物,時人稱其“駢體文直掩徐、庚”(齊召南《石笥山房集序》)。至乾隆、嘉慶之際,駢文大盛。這一過程,大致如《清史稿·胡天遊傳》所說:
儷體文自三唐而下,日趨頹靡。清初陳維崧、毛奇齡稍振起之,至天遊奧衍入古,遂臻極盛。而邵齊燾、孔廣森、洪亮吉輩繼起,才力所至,皆足名家。
乾、嘉駢文之盛,又帶有與桐城派古文相抗衡的意味。方苞“義法”中程朱理學的核心,實較唐宋古文的“道統”更為迂腐固執,其文章不近人情之處,也遠甚於唐宋古文家。在社會已經歷深刻變化的情況下,它遭到反對是必然的。乾隆時代及稍後的著名學者文士,如錢大昕、袁枚、章學誠、阮元,均在各自不同的立足點上攻擊桐城派。重漢學而輕宋學的學者,多譏方氏空疏浮薄而徒為大言,如錢大昕乃說:“蓋方所謂古文義法者,特世俗選本之古文,未嘗博觀而求其法也。法且不知,而義於何有?”(《與友人書》)思想較激進的袁枚則肆意嘲笑古文家之自稱“明道”,說這不過是“文人學士必有所挾持以佔地步”(《答友人論文第二書》),即拉大旗作虎皮伎倆。阮元又據六朝文筆說立論,贊同蕭統以“沉思翰藻”之作為文,而經、史、子著作均非文的觀點,視駢文為文章的正統(見《書梁昭明太子文選序後》)。在這樣的風氣中,駢文作者林立,選集並出。如吳鼒編有《國朝八家四六文鈔》,收錄袁枚、邵齊燾、劉星煒、吳錫麒、孫星衍、洪亮吉、曾燠、孔廣森八人之作,號稱“駢文八大家”(吳鼒本人也是駢文作家);曾燠編有《國朝駢體正宗》,收錄毛奇齡以下數十人之作;李兆洛又編有大規模的《駢體文鈔》,收錄秦至隋的文章七百餘篇,而實際包括許多散體文,其用意是“欲合駢散為一,病當世治古文者知宗唐宋不知宗兩漢”(《清史稿》本傳),並與姚鼐所編的《古文辭類纂》爭一短長。而創作成就最為突出的,應數汪中。
汪中(1744—1794)字容甫,江蘇江都(今揚州)人。三十四歲為貢生,後絕意仕進,鑽研經史,以博學稱。有《述學》等。汪中的生平,與他的朋友黃景仁有些相似,“少苦孤露,長苦奔走,晚苦疾疚”,而“未嘗有生人之樂”(汪喜孫《汪容甫先生年譜》),卻稟性孤直,恃才傲物,被目為狂人,“眾畏其口,誓欲殺之”(盧文弨《公祭汪容甫文》)。他不喜宋儒之學,對封建禮教和傳統思想每加駁斥,文章也自具思想光彩。如《列子·說符篇》記“狐父之盜”路遇“爰旌目”將餓死於道,遂以食物救活了他,而爰旌目醒後義不食盜者之食,終於餓死。汪中取前半部分作《狐父之盜頌》,熱烈讚美狐父之盜救人的美德。作者認為,盜者之食是冒犯死刑而得,而施之不望有報,純為“悲心內激”,所以是格外可貴的,嘆為“吁嗟子盜,孰如其仁!”江藩稱汪中著此文“以寫懷自傷”(《漢學師承記》),未必全面。它不僅有意與“義不食盜者之食”的正統道德觀相背,把苦難者求生的權力放在傳統道義觀之上,而且強調人與人休慼相關的感情才具真正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