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於世事人心常懷驚悸之感,詩亦多抒寫愁苦之情,從側面反映了在清初的高壓政治下一部分文人的心態。如《初秋即事》:
病骨秋來強自支,愁中喜讀晚唐詩。孤燈寂寂階蟲寢,秋風秋雨總不知。
宋琬和施閏章均是明末清初人,但他們在明朝沒有做過官,所以雖然仕於清,從傳統道德觀看來,所謂“變節”所造成的心理矛盾也就不像錢謙益、吳偉業那樣嚴重。不過,明清易代的鉅變在他們心中還是留下了陰影。如宋琬《趙絃齋中宴集限郎字》,寫“南國山川悲庾信,大江煙雨憶周郎”,“莫向尊前增感慨,漢京聞已諱長楊”,便隱約透露出故國之思。
清初詩壇上,還有一批堅持反清立場、始終不與清王朝合作的遺民詩人,他們從另一種視角記載了時代的變化,表現了對人生價值的探求。其中以顧炎武、屈大均最有代表性。
顧炎武(1613—1682)原名絳,入清後更名炎武,字寧人,人稱亭林先生,江蘇崑山人。他年少時與同鄉歸莊參加“復社”,清兵南下,曾在崑山、嘉定一帶抗清,以後也為此奔走多年,並始終不仕於清朝。有《亭林詩文集》,另有《日知錄》、《天下郡國利病書》等論著。
顧炎武一生主要成就在學術方面,他的輿地學、音韻學研究都有很重要的創穫;他的重考據的研究方法,也開了清代的樸學風氣。但如果把他作為“思想家”來看,他並沒有提供歷史上具有新價值的東西(參見本編《概說》)。在文學方面,由於顧氏本不屑為文人,也少有性情發露的創作。他的詩共存四百餘首,大部分是五言詩。內容多記述明清之際的史實,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在藝術表現方面,喜用典故、語言簡樸古雅,呈現出學者的本色。總體來說,顧炎武的詩文學成就不高,但有些作品表達了在艱難時世中堅持其人生取向的情懷,也自有感人之處,如下面這首《祖豫州聞雞》:
萬國秋聲靜,三河夜色寒。星臨沙樹白,月下戍樓殘。擊柝行初轉,提戈夢未安。沉幾通物表,高響入雲端。豈足佔時運,要須振羽翰。風塵懷撫劍,天地一徵鞍。失旦何年補,先鳴意獨難。函關猶未出,千里路漫漫。
此詩詠祖逖聞雞起舞故事,實為自喻。辭意稍為艱深,節奏較平緩,這是顧氏詩的一般特點。但肅殺的秋夜景色,徵人撫劍整裝的形象,還是能夠透露出詩人內心沉鬱的情感。
屈大均(1630—1696)字翁止,一字介子,廣東番禺(今廣州)人。曾參加抗清武裝,失敗後削髮為僧,不久還俗,北上游歷,與顧炎武等人交往。與陳恭尹、梁佩蘭並稱“嶺南三家”,而以屈最為傑出。有《翁山詩外、文外》、《道援堂集》等。
屈大均與顧炎武兩人,雖同以“遺民”自居,氣質卻不一樣。顧炎武大有糾正一代士風和文風的宏願,其詩亦古雅持重,屈大均則以英雄之士自許,其詩肆揚奔放,富於才情。
無論在詩歌還是人格上,屈大均對李白都極為推崇,其《採石題太白祠》詩揚李抑杜:“千載人稱詩聖好,風流長在少陵前。”他的詩也常有逼近李白風範之作,如《魯連臺》:
一笑無秦帝,飄然向海東。誰能排大難,不屑計奇功?古戍三秋雁,高臺萬木風。從來天下士,只在布衣中。
首聯的灑脫飄逸,尾聯的明快豪爽,真是“神似太白,不獨形似”(譚獻《復堂日記》)。
除上述二人,在清初被稱為“遺民詩人”的,尚有閻爾梅、錢澄之、杜濬、陳恭尹、吳嘉紀、歸莊等,另外,王夫之、黃宗羲的詩,也常常反映了民族情緒,不一一論說。
二、康熙、雍正年間的詩人
從康熙初期到中期,雖然抗清武裝鬥爭尚未停歇,但大勢已定,清王朝籠絡漢族文人的政策也逐漸產生了效果。儘管堅持反清立場的“遺民”們仍不能甘心於這種歷史的鉅變,但社會的心理已經發生了變化。適應這種變化而成為新一代詩壇領袖人物的是王士禛。
王士禛(1634—1711)字貽上,號阮亭,別號漁洋山人,山東新城(今桓臺)人。明亡時,他年僅十歲,沒有太多的歷史宿帳和感情包袱,而作為一個讀書人,他又必須把個人的前途和新王朝聯絡在一起,這是瞭解他的詩歌創作的前提。
順治十五年(1658),王士禛中進士,後升遷至刑部尚書的高位。有《帶經堂集》。後人所輯《帶經堂詩話》,反映了他的論詩主張。
王士禛的個性其實是非常敏感的,試看他的《慈仁寺秋夜懷舊》:
旅病蕭條繡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