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2 / 4)

小說:中國文學史 作者:世紀史詩

竇入,雉從樑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穀持作飯,採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一面是六十五年的從軍生涯,苦苦思鄉;一面是家中多少天災人禍,親人一一凋零。一切不說,只說老人白頭歸來,面對荒涼的庭園房舍和一座座墳墓,人生的苦難,社會的黑暗,乃至更多人的同樣遭遇,盡在其中了。這首僅十六句的詩不僅涵量大,而且寫得從容舒緩,絕無侷促之感。

中等篇幅的如《陌上桑》,長篇的《孔雀東南飛》,則是另一種寫法。這裡有更多的描敘,情節的展開和矛盾衝突的起伏,具體的我們放在後面一節再談。

中國古代的敘事詩,可以說完全是在漢樂府民歌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後代的敘事詩,在分類上一般都歸屬於樂府體。許多名篇,直接以“歌”、“行”為名,如唐代白居易的《長恨歌》、《琵琶行》。這是表示對樂府民歌傳統的繼承,因為“歌”、“行”原來是樂府詩專用的名稱。在寫作手法上,無論短篇和長篇,也都受到漢樂府民歌的影響。

第三,漢樂府民歌表現了激烈而直露的感情。在先秦文學部分我們分析了《詩經》的情感表達,指出它的總體的特徵,是有所抑制而趨於平和含蘊。古人以“溫柔敦厚”四字來概括,並沒有怎麼說錯。屈原的作品中,情感是相當激烈的;但作為一個失敗的政治人物的抒情,又有其特殊性。漢樂府民歌可以說既接受了楚文化傳統的薰陶,同時又在更廣泛的生活方面和更強烈的程度上表現這一特點,無論表現戰爭、表現愛情,乃至表現鄉愁,都儘量地釋放情感。敘事詩是如此,抒情詩更是如此。如《戰城南》這樣來描述戰爭的慘烈: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聲激激,蒲葦冥冥,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

激戰過後的戰場上,屍體橫陳,烏鴉在上空盤旋,準備啄人肉,又想象死者要求烏鴉在吃他的肉體之前,先為他嚎叫幾聲。如此描繪戰爭之慘烈,在《詩經》中完全看不到蹤影;楚辭中的《國殤》,也有所不及。

《上邪》是熱戀中的情人對於愛情的誓言: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首詩寫得很簡單,卻有令人驚心動魄的力量。詩中主人公連用了五種絕不可能出現的自然現象,表示愛對方一直要愛到世界的末日。《詩經》中即使最強烈的表達,如《唐風·葛生》所說的“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比較之下,也顯得平靜而理智了。

對於背叛愛情的人,《有所思》又是毫無留戀,毫無《詩經》中常見的憂傷哀怨,而是果斷地憤怒地表示決裂: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瑇瑁等,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想思與君絕!

詩中主人公聽說對方“有他心”,立即把準備送給對方的寶貴的愛情信物折斷摧毀並燒成灰,這還不夠,還要“當風揚其灰”,以表示“相思與君絕”!

《古歌》和《悲歌》抒發鄉愁,又是那樣濃厚沉重,無法排遣。前者如下:

秋風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誰不懷憂?令我白頭!胡地多飆風,樹木何修修。離家日趨遠,衣帶日趨緩。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

綜上所述,可以說:漢樂府民歌在中國詩歌史上,是一次情感表現的解放。《漢書·藝文志》說漢樂府民歌是“感於哀樂”之作,便是指這一特色而言吧。對於詩歌的發展,這一點同樣是很重要的。後代情感強烈的詩人,常從這裡受到啟發。李白的《戰城南》,就是對漢樂府民歌的模仿。

第四,漢樂府民歌中,不少作品表現了對生命短促,人生無常的悲哀。漢代兩首流行的喪歌《薤露》和《蒿里》,就是這樣的作品: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前一首感嘆生命就像草上的露水很快曬乾一樣短暫,卻又不像露水又會重新降落;後一首感嘆在死神的催促下,無論賢者、愚者,都不能稍有停留,都成了草中枯骨。應當指出,漢代人並不是只在送葬時唱這種歌;平時——甚至在歡聚的場合,也唱它們。《後漢書·周舉傳》載,外戚梁商在洛水邊大會賓客,極盡歡樂,“及酒闌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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