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吸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畫面絢麗,文采飛揚,朗朗上口。雖是得於駢文的修養,但它的恣肆熱烈,卻和向來講究淵雅的駢文不同。又如《新民說·論私德》:
私德與公德,非對待之名詞,而相屬之名詞也。斯賓塞之言曰:凡群者,皆一之積也,所以為群之德,自其一之德而已定。……諒哉言乎!夫所謂公德雲者,就其本體言之,謂一團體中人公共之德性也;就其構成此本體之作用言之,謂個人對於本團體公共觀念所發之德性也。夫聚群盲不能成一離婁,聚群聾不能成一師曠,聚群怯不能成一烏獲,故一私人而無所私有之德性,則群此百千萬億之私人而必不能成公有之德性,其理至易明也。盲者不能以視於眾而忽明,聾者不能以聽於眾而忽聰,怯者不能以戰於眾而忽勇,故我對於我而不信,而欲其信於待人;一私人對於一私人之交涉而不忠,而欲其忠於團體,無有是處,此其理又至易明也。若是乎,今之學者日言公德,而公德之效弗睹者,亦曰國民之私德有大缺點云爾。是故欲鑄國民,必以培養個人之私德為第一義;欲從事於鑄國民者,必以自培養其個人之私德為第一義。
邏輯嚴密,層次分明,說理透徹。
梁啟超的這種“新文體”,主要是宣傳性而不是文藝性的,要指出它的某些方面的缺點也很容易。但在當時,它完全打破了傳統的古文的束縛,灌注了思想解放的精神和作者內心的熱情,造就了新的文風。在古代散文向現代散文推進的過程中,它的作用極為重要。梁氏後來對此總結說:
啟超夙不喜桐城派古文,幼年為文,學晚漢、魏晉,頗尚矜煉,至是自解放,務為平易暢達,時雜以俚語、韻語及外國語法,縱筆所至不檢束,學者競效之,號“新文體”。老輩則痛恨,詆為野狐,然其文條理明晰,筆鋒常帶情感,對於讀者,別有一種魔力焉。(《清代學術概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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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清代後期的詞
清後期詞學很盛。在詞集的整理方面,譚獻選輯清人詞為《篋中詞》,王鵬運校刻五代至元人詞總集、別集及《詞林正韻》共五十七種為《四印齋所刻詞》,朱孝臧校刻唐至元人詞總集、別集一百七十九種為《彊村叢書》,都是詞史研究的重要資料,朱刻尤為集大成者。在傳統詞論方面也出現眾多著作,較著名的有譚獻《復堂詞話》、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況周頤《蕙風詞話》等,立論多以常州派為宗,重視有寄託而表現含蓄。
這一時期詩文的創作與時事關聯密切,面貌多變,詞仍以傳統的面貌出現,顯得比較陳舊。但詞也並不是完全與時代脫離的,不可避免的歷史變化,尤其是傳統文化所面臨的深重危機所引起的傷感,也滲透在許多詞作中。如以一般的標準來衡量,清後期的詞不僅較多地保持著純文藝性質,而且寫作的技巧也相當高。但缺乏全新的創造,卻是它致命的弱點。在那一時代,詞比其他文學樣式更像是哀婉的“古典”回聲。比較重要的詞人有蔣春霖、文廷式、王鵬運、鄭文焯、朱孝臧、況周頤等,後四人並稱為“清末四大家”。
蔣春霖(1818—1868)字鹿潭,江蘇江陰人。曾為淮南鹽官,一生落拓。少年工詩,中年後專力為詞,負盛名。有《水雲樓詞》。他的部分作品在反對太平天國的立場上,寫出由戰亂而引起的世事衰殘之感,其餘則多抒發個人身世的哀傷。情調低徊,語辭精麗。下面是他的《唐多令》:
楓老樹流丹,蘆花吹又殘。系扁舟、同倚朱闌,還似少年歌舞地,聽落葉,憶長安。哀角起重關,霜深楚水寒。背西風、歸雁聲酸。一片石頭城上月,渾怕照,舊江山。
王鵬運(1849—1904)字佑遐,號半塘,廣西臨桂(今桂林)人。同治舉人,官至禮科掌印給事中。有《半塘定稿》。他的詞頗有關涉清末時事之作,透露出傷感的情調。
《念奴嬌·登暘台山絕頂望明陵》以懷古形式寫一種現實的感觸:
登臨縱目,對川原繡錯、如接襟袖。指點十三陵樹影,天壽低迷如阜。一霎滄桑,四山風雨,王氣銷沉久。
濤生金粟,老松疑作龍吼。惟有沙草微茫,白狼終古,滾滾邊牆走。野老也知人世換,尚說山靈呵守。平楚蒼涼,亂雲合沓,欲酹無多酒。出山回望,夕陽猶戀高岫。
朱孝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