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園丁流著淚說,“我覺得,你應該回到花盒。”
“……”
“我偷看你偷看你的日記,是因為我不能停止幻想。”
“我無數次的想,如果我的孩子像你一樣,或者我像你一樣,她是不是就不會死?我們是不是就能擁有反抗的決心和力量?”
她又哭起來,聲音裡糾結著剖心掏肺的痛和苦:“那樣的話,她是不是能好好地活到長大,是不是也能像你期待花盒的春夏秋冬一樣期待回家?”
“如果她活著,媽媽一定會拼盡全力帶她離開南港,會給她買好多好多棉花糖,每天都給她扎小辮子……”
“如果她活著……”
……
秦悟趴在地上,已經失去了意識。
血痕在他身上如同一條條小溪組成的地圖。
死亡的氣息依舊在艙室裡縈繞,卻被一個母親無盡的眼淚沖淡了。
葉空垂下頭去,看著秦悟慘白又淤青的臉,半晌後,她又動手了——
望著少女再次下刀的背影,園丁只覺得整顆心都涼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再度撲過去,卻因為體力耗盡而倒在地上,只能朝她奮力仰起頭。
“葉空!你不是還想回到花盒嗎?如果你殺了他,你就回不去了。”
“你還要找到你的親生父母!你父母一定會好好愛你的!可如果你變成一個被通緝的殺人犯,他們一定會比我更痛苦難過的!”
“葉空!你還小啊!你還小啊!你不要殺人!不要跨過那條線!跨過去就永遠都回不來了!”
“葉空!”
……
可她還是如此冷靜。
一刀一刀劃下去,就像聽不見女人絕望的嚎啕一樣。
直到眼淚變冷,風吹開沒關好的艙門,慢搖搖的吱嘎一聲——
少女把匕首轉了個圈,漠然凝視著呼吸漸弱的秦悟:“最後一刀了。”
海風呼嘯湧來,帶著夜色裡冰冷的水汽吹起少女凌亂的長髮。
她在風裡,在園丁絕望的眼睛裡,落下了最後一刀——
刀刃輕巧劃破臉頰——而不是心臟。
看著血滲出來,她站起身,冷冷說給已經失去了意識的人,也或許是說給自己:“這不代表我放過你了,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的命。”
“如果你死了,那就是我殺的,如果你沒死,但將來有一天你再次頂著這張臉出現在我面前——那我也還是會毫不猶豫殺了你的。”
“既然是你讓我明白什麼叫恨,那由你來承擔我的恨應該也很公平。”
她手裡滴血的刀尖無聲轉了一圈,刀柄被反握,刀尖向上,是一個收起來的姿勢。
少女站在那勉強還苟延殘喘著的軀體面前,回頭看向依舊趴在地上呆呆望著她的園丁,突然自言自語道:“也許我以後應該去學心理學——這樣說不定就能弄懂我為什麼會停手了。”
一個大浪打來,遊艇劇烈搖晃了幾下。
葉空扶住牆穩住自己,幾步走出了艙室,登上了甲板。
夜色四合,大海茫茫一片。
風浪之中,遊艇上這一點微弱的光就如燭火一樣飄搖不定。
她在外面站了很久,最後乾脆坐下來,握著那把刀,靠著欄杆在水浪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園丁在艙室裡努力恢復力氣,悄悄爬起來檢視了秦悟的情況,然後去常用品櫃子裡翻出一個簡陋的藥箱,勉強把幾個最嚴重的傷口包紮起來,稍微止血。
等一切完成後,她才戰戰兢兢走出去,也不敢靠近那道身影,好一會兒才敢遠遠地問:“你,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