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日下,從業者人人高呼影視寒冬即將來臨,現在已經不是幾年前隨便一個劇本都能拉到大筆投資和廣告的光景了。
就算想輕鬆些,又何必選廣焱。
她出神地想著,幾次想問出口,最終還是作罷。
不管沈濯做什麼決定,她都沒立場過問。
最後說出口的,還是百轉千回的一句:“什麼時候回國的?”
“前幾個月。”車子駛進晏寧家小區,沈濯問,“哪一棟?”
“直走就行。”
晏寧下車,扶著車門,居然真的溫聲跟他說了“再見”,沈濯也覺得荒誕,沒應聲,靜靜等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才驅車離開。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晏寧去衝了個澡,換上家居服躺上床,凌晨一點多,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胸口悶的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再這樣下去,今晚估計都不用睡了。
半晌,晏寧翻身下床,從床頭櫃底層的抽屜裡找到褪黑素。
一拿到藥瓶,過輕的重量就令她產生一股不詳的預感,果然,裡面空落落的,只有一直沒拿出來的一小袋乾燥劑靜靜躺在瓶底。
她不死心,把瓶子翻過來倒了兩下,好像能憑空再變出一粒來。
一粒就好,求求了,她今晚非常需要這個。
“啪嗒”,乾燥劑掉出來了。
確實一粒都不剩了。
晏寧撿起那包乾燥劑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低眉時瞥見自己同樣空落落的手腕,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枯坐在地上。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在晏寧的生活中,沈濯留下的痕跡已經很少很少了,三年前她匆忙從香港回京,行李幾乎都丟在租住的公寓裡,拜託julia幫她處理,手頭和沈濯相關的東西,只剩下那串檀木佛珠。
去年在香港拍攝,閒暇時陪蕭知許去中環逛街,在街頭偶遇julia,她留港做律師,也談了一個香港男友,粵語講得流利,晏寧口音也被她帶歪了,但一開口,竟然一句話也想不起來怎麼說。
julia笑著說誰能想到你當年粵語講的那麼好,怎麼也忘了呢。
是啊,怎麼也忘了呢。
那些在香港讀書的日子,那些耳鬢廝磨的點滴,像是一場遙遠虛無又綺麗的夢境。
怎麼就,沒有了呢。
“啪嗒”,一滴淚落在地面上,很快聚整合一小灘水漬,在暖灰色瓷磚上靜靜閃著水光。
視線模糊,瓷磚花紋晃出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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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從香港到紐約,再從紐約到北京,一直陪在沈濯身邊的助理——祁溫言敏銳地察覺到沈濯心情不好。
酒店五層有一家威士忌吧,燈光昏暗,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沈濯一言不發,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期間拿出手機看了兩眼,臉色更臭了。
即便是深夜,晏寧拿到金鐘獎影后的熱度依舊居高不下,更為人樂道的是她和楚潯的關係。
有粉絲剪輯了過往的採訪片段,楚潯公然表示《十年一覺》是以晏寧為靈感而創作的劇本,向來挑剔的導演誇讚她是細膩感性、有天賦的演員,鏡頭一轉,金鐘獎現場,晏寧手握獎盃,彎腰扶著話筒,在萬人歡呼中,只對一人說感謝,眼角眉梢中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意。
一片綵帶落在她的長髮裡,沈濯的拇指擦過螢幕上的人影。
開啟評論,網友紛紛留言:【大導和影后,好般配啊,你們兩個能不能原地結婚!】
【回樓上,他們倆結婚不結婚有區別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倆有三百天都膩在一塊,別是真揹著我們偷偷談戀愛了吧?】
沒勁。
沈濯扔掉手機,仰頭喝光一杯威士忌,喉結滾動,酒精的辛辣從食管一路燒進胃裡。
他覺得傻逼極了。
他根本不順路,凌晨跨越小半個北京城送人,得知她連房子都是人家幫忙選的。
“那個,老闆……”
祁溫言小心翼翼地開口,想跟他說我理解你遇見前女友心情不爽,但你大費周章地回來不就是為了遇見前女友嗎,你看對面寫字樓的燈都熄了,行行好咱們還是回去洗洗睡吧。
沈濯沒聽見,忽然叫他:“祁溫言。”
祁溫言下意識:“怎麼了老闆?”
“你說她是不是沒有心。”
“誰?”
許是深夜腦子不好使,祁溫言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多問這一句真是傻透了,除了晏寧還能有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