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又無聲的對峙。
晏寧站在原地,聽見心跳敲動在鼓膜上的聲音越來越快,這不是一個好的徵兆,她深吸一口氣,左手握成拳掐進掌心裡,藉著刺痛,過了大概半分鐘才逐漸緩過來,心跳聲褪去,一道略顯焦急的聲音傳進耳內。
“你愣什麼,晏寧?”
沈濯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車繞過來,扒著她的眼皮檢查瞳孔:“你喝傻了?”
“沒事。”晏寧後退半步,避開他的手,“可能是喝的有點多。”
沈濯冷笑一聲:“以前不是挺能喝的嗎,分人是吧?”
晏寧沒理會他話語中毫不掩飾的冷嘲熱諷,低頭看地面,不知道從哪飄來的樹葉,還沒完全變黃就被這場風吹落了,溼漉漉地粘在路上。
沈濯頓了下,也覺得自己沒由來地非要刺她兩句很無聊:“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晏寧忙說:“司機一會兒就到了。”
沈濯眸色沉下去,故作輕鬆地笑:“你不是住頤和園那邊嗎?我順路。大晚上的,別麻煩司機了,人家司機容易嗎,這麼晚還得加班。”
這次沒等晏寧回答,他不由分說地把人塞進副駕駛座上,彎腰探進去繫好安全帶。
等車子啟動,晏寧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住哪?”
沈濯打著方向盤轉彎,偏過頭看後視鏡:“關澤說的。”
“哦。”
關澤怎麼什麼都說?
晏寧轉過頭,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樹,心神錯亂,想起晚上和楚潯喝酒,他還問自己是不是被影后砸昏了頭,怎麼腦子都不靈光了,木頭似的。
沈濯隨口問:“你們演員不是要經常飛來飛去的,住這麼遠方便嗎?”
“還好,楚潯說這邊風水好,房子是他幫忙找的。”
娛樂圈講究這些,晏寧倒是無所謂,只是懶得自己看房子,楚潯在這些方面還算靠譜。
她說完,覺得好笑,他們倆這算什麼,多年不見的老友閒話家常嗎?這麼和諧,這麼融洽,小心翼翼地避開敏感話題,誰也不去揭陳年舊疤,一字一句只談當下,彷彿曾經互相說著“這輩子也不要再見面”的人不是自己,等會兒下了車分別,還能笑著互道一句“再見”。
沈濯咬著後槽牙很低地“哦”了聲,語氣不明地問:“你們關係還挺好?”
“還行吧。”
晏寧人很溫和,對什麼都是“還行,一般,都可以”,其實就是不感興趣,沈濯深知她的脾性,聽她這麼說,臉色稍霽,猜想他們應該只是普通朋友罷了。
誰知晏寧又補充了句:“挺好的。”
沈濯立刻不好了。
前方紅燈,他狠狠踩下剎車。
晏寧被晃了一下,貼在椅背上,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走神了。”沈濯說。
“太晚了吧。”晏寧說,“以後這麼晚還是叫司機來吧。”
“行。”
然後就無話可說了。
分別三年,對彼此的瞭解都從新聞上,能談的話題實在有限,一不小心就踩雷。
沈濯是財經版的常客,晏寧時不時就掛上娛樂頭版頭條。
但其實他們都很少看新聞,怕忽然看見對方,怕失控,怕回憶洶湧,怕對方過得好,更怕對方過得不好。
晏寧唯一一次正兒八經看到關於沈濯的新聞,大概還是分手後第二年年末,有家頗具盛名的雜誌社出了沈濯的深度訪談,這篇專訪同時發在微博上,上了熱搜,晏寧偶然點進去,才知道他去美國了。
他沒有順理成章地接手家族企業,甚至沒有去北美分公司。
他大學是學金融的,碩士念法律,沈家想讓他負責家族生意的風投領域,他卻跑去紐約和朋友創業了,高新技術產業,他出資金,朋友出技術,公司搞的風生水起,年末在納斯達克上市,媒體誇他有其父年輕時白手起家的風範,將他視作商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那篇專訪上萬字,晏寧一口氣認真看完了,文章的最後,配了一張圖片,是沈濯在納斯達克敲鐘,一身西裝硬挺板正,眉眼間少年氣褪去,冷峻又迷人。
鬼使神差地,她儲存下了那張照片,自欺欺人般把它藏進隱藏相簿裡。
晏寧忍不住想,公司發展的那麼好,為什麼回國呢?
星華傳媒是船王商業版圖中邊緣到不能更邊緣的一家公司,當年就能拿給小妹玩票練手,如今沈濯何必去做。況且影視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