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哥騙了我,他騙了我……”原本還凶神惡煞執意要殺死沈明朗的女鬼此時卻像個無助的孩子,怯怯地後退兩步,眼角血淚順著臉頰不停墜落,染紅了嫁衣衣襟上的金鳳凰,“我又是如何待他的呢……
對了,我在他的茶水中下毒……我對他陽奉陰違,我甚至覺得每每與他同窗共枕,都無比噁心,我幾乎每一日都在向菩薩祈禱,讓他暴斃而亡,不得好死。
我為了噁心他,故意逼迫丫鬟扮成我的樣子上他的床,在他察覺出異樣時,出面對他冷嘲熱諷,看著他倉皇失措地向我磕巴解釋時,我竟覺得無比痛快……
我拿走了他日常服用的藥物中,一味至關重要的草藥,郎中和我說,有這一味藥,熬出來服用是養身子的,若捨棄這一味藥,這一整貼藥,就會變成傷五臟六腑的慢性毒藥……
是我害他隔三差五便吐血,是我讓他夜夜驚厥而醒,不得安穩,是我害他年紀輕輕便再無法有子嗣……
為了挑撥他父子的關係,我自己主動爬上了公爹的床,給公爹下藥,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我傷他至深,原來,他命人餵我一粒毒藥,竟是我咎由自取,不是絕情,是解脫。”
上清冷哼一聲,眯了眯狹長的鳳目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直言道:“那毒藥並非是沈明朗的授意,是你自己惹怒了沈老爺,被沈老爺查出你在給他的獨生子茶水飲食中下毒,為了永絕後患,他特意命穩婆去結果了你。
之所以刻意在你死前同你說那番話,是想讓你在絕望中閉上雙眼。富貴人家從不乏折磨人的陰招,你只是,中了別人的離間計罷了。
事實上,沈明朗答應另娶她人,是為了你。”
“為了我?”女鬼顫抖的嗓音愈發沙啞。
上清回眸看了眼一門心思認真聽故事的我,溫柔地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指,“沈明朗答應娶他父親給他相中的一名漁女,條件便是,放你走。”
風輕雲淡的一句話,落在薛晚晚的耳中,卻是晴天霹靂。
女孩的臉已經白的像敷了十八層面粉,血淚珠子一顆一顆滑落下頜,在本就森冷駭人的臉上留下了兩道刺目血跡……
“他娶別人,竟然是為了換我生。”薛晚晚昂頭,苦笑不已,滿目瘡痍地流淚感嘆:“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沒想到這一生,恩恩怨怨,不過是一場騙局,而我卻在這場騙局中,失去了對我最好的那個人……”
上清抬手攬住我的肩,將我護進了懷中:“你死後,沈家人本打算將你扔進亂葬崗不得入土為安的。
是沈明朗,身穿喜服跑出了沈家,一路跌跌撞撞攔住了帶你屍體離開的驢車,跪在你的屍體前痛哭涕零,抓著你的手不肯放,堅持要將你帶回沈家,以他亡妻的名義,下葬。
你以為他是因為對你心有愧疚,是因為害怕你才會被困在你造的那個幻境裡無法醒來的麼?
本座今日就要讓你看看,你所恨的這個男人,究竟對你有多麼的痴心深情!”
說完,廣袖一掃,又在虛空中化出了曾經的沈家庭院——
白雪茫茫的天地間,整個沈府一片寂靜,滿院素縞。
唯有那錚錚傲骨的紅梅,還在門前熱情似火地綻放著。
蕭瑟冬風穿堂而過,拂起楠木紅棺前的兩副垂落冷寂的雪白招魂幡。
火盆內的黃紙灰燼被冷風襲得滿堂飛卷。
黃紙上方偶爾竄起一道火光,映照著堂上端掛的黑色‘奠’字一片亮堂堂。
但眨眼間,又被縷縷清寒給壓制了兇性,重化一抹奄奄一息的白煙。
一襲素袍白衣的沈家大少爺正倚在棺前,小心翼翼地幫自家夫人配鳳冠,簪絨花。
骨節分明的手指極溫柔地給她整理喜袍上的披帛,鳳尾鈴,橙色流蘇。
棺內的女子盛裝打扮,蛾眉細長,雙目輕閉,鼻若雪山,面似桃花,薄唇硃紅……
誠然就是一名沉睡等待夫君喚醒的待嫁新娘。
沈明朗將他的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絲毫不遜色於他們成婚的那日——
寒風揚起供桌上的白色冥錢,嘩嘩啦啦地從天而降,彷彿是為他們下了一場淒涼的雪……
“天冷了,晚晚的手,也冰涼了許多。”他面色憔悴地握住了棺中新娘的手,憐惜著,遲遲不肯放,唇畔微揚,還像從前那般溫柔君子,如琢如磨的和她說話:“晚晚今天很漂亮,比以往的每一日,都漂亮。”
“冬衣我已經命人給你燒過去了,沒有我在身邊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