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活躍的地方。穿過操場,便是學生宿舍和教工樓,它們靜靜地立在靈巖山腳下,顯得有些落寞。繞過教工樓,就到了剛才說過的那個陰森森的柏樹林。
充滿鄉村氣息的校園就這樣和靈巖山構成了一幅和諧的自然畫卷。然而一年前,學校對面隔著河的那塊空地上突然興建了化工廠,並豎起一根五十米高的大煙囪,每天都有黑乎乎的濃煙從煙囪口不斷吐出,夾雜著難聞的異味,把靈巖中學幾十年的純靜空間打得粉碎。為此學校專門與廠方交涉,甚至鬧到市環保處,但鎮裡已經決定把那塊空地開發成工業園區,環保處調查了幾回,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我從鄉中學調到靈巖中學的時候,學校里正和化工廠鬧得不可開交。我被分到初三(1)班任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每天從教室的窗戶望出去,就會看到那根紅磚煙囪像大棒子般指向天空,在鄉野間顯得很突兀,就好比一幅名家的水墨畫被小孩子亂塗了一筆,十分惹人厭。
開學第一天,我按照慣例拿著花名冊點到,藉以熟悉每一位學生。
走進教室的時候,裡面原本轟雜的聲音立刻平息下來,變得靜悄悄的,幾十雙眼睛都注視著我,學生們對我這位新來的班主任充滿了好奇心。
這時候,我發現教室裡的不協調:與其他學生對我的注目不同,最後排靠窗的一名女生,她的頭一直扭向窗外,像是在看那根大煙囪,也許她根本沒有發現我進來。
我走上講臺,簡要介紹了自己,並講了一個我在鄉中學任教時的趣事,這樣有利打破與學生之間的隔閡,果然,一陣笑聲過後,課堂裡的氣氛不像剛才那樣嚴肅,變得隨和起來。
我注意到,從我踏入教室的門到那個故事講完,那名女生的姿式從沒變過,依然託著下巴,看著窗外怔怔出神,好像課堂裡的一切與她無關,這種漠然的態度使我有些生氣,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我就暫且原諒她對我的不尊重。
我翻開花名冊,開始按順序點名。
“林楓。”
“到!”
“張小理。”
“到!”
每報一個名字,我都會抬頭看那名學生,努力把名字和實人儘快聯絡起來。
“李衛軍。“
“到了!”
“陳寧寧。”
“到!”
“方安琳。”
沒人回應。
“方安琳?”
臺下仍然沒人回答,有不少同學開始把目光投向窗邊的那名女生,可那女生彷彿渾然不覺。從學生們的眼光中,我已經確切知道那名女生的名字,
我加重音調:“方安琳!!”
那女生仍然表情木然地望著窗外,根本就不理睬我。
“方安琳!!!”我對她的極端無禮深感氣憤。
但我還是強忍住怒氣盯著她,靜待她的反應,教室裡的氣氛十分尷尬。
她同桌名叫王慧群的女生用肘撞了撞她,方安琳這才從夢中醒來般,扭過頭看著我,緩緩地回應了一聲:“在。”
與她目光交接的剎那,我竟發現這名叫方安琳的女生有著與她年齡不協調的成熟,特別是那雙眼睛,充滿著讓人捉摸不透的陰鬱,但又有一種說不清的銳利光芒,好像要穿透過你的眼球,看進你的大腦。
“上課時不要開小差。”我用嚴肅的語調對她說。
她低下頭看著課桌,我不知道她是認錯還是不想面對我,但我不能把大家的時間浪費在一個人身上,於是繼續點到,接著對這學年的學習生活提了一些要求。
不一會兒,下課鈴響,教室裡一下子又熱鬧起來。我看到方安琳默不做聲地走出了教室,沒有任何一個同學跟她說話。
這是一堂並不愉快的見面課。
我對方安琳的初次印象很糟糕,我相信她對我亦然。每次我上課時,她總是心不在焉,要麼呆呆地望著窗外,要麼就在紙上畫些什麼。有一次我們單獨在樓梯口碰上,她微微怔了怔,陰鬱的眼睛有些慌亂,低著頭匆匆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好像有意躲避我。
過了幾天,我從她的同桌同學王慧群那兒瞭解到,她對每一個陌生人都這樣,她不喜歡和人交往,一天到晚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總是陰陰怪怪的,同學們都不願和她說話,所以她沒有一個朋友。
“這樣下去對她可不好,我得找她的父母談談。”我說。
“她沒有父母。”王慧群小聲對我說,“她的爸爸媽媽在她小時候就被車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