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都買了,就說在二手店買的,沒多少錢。他從紙袋裡翻出一張票據,還沒等我反應就撕得碎碎的,扔到了垃圾箱,說:退也退不了了。
&esp;&esp;說到錢,我這才意識到,一件這樣的羽絨服怎樣都不會便宜,陳年雖比我節省,除了吃飯就沒有額外消費,可是能攢到這些——我端詳著陳年,心念一動。之前怎麼沒有發覺?他明顯地瘦削了,雙頰幾乎是向內凹,兩片唇也比過去更欠血色,他的口腹之慾也一向不強,只有這陣子自習回來才變得愛吃宵夜。為什麼之前沒有發覺?他在學校裡必定沒有好好吃飯。從秋天開始,他就有了計劃。為什麼要剋扣自己的飯錢?我靜靜看著他,心臟突然像由一輛車碾過,伸手撫觸他的臉,摸他的顴骨及下頜,聲音哽咽:哥,誰允許你餓肚子的?過年前我必須看到你這裡長肉。
&esp;&esp;陳年不提防被我一瞬揭穿,覆上我的手微笑,好啦,我答應你,怎麼還哭鼻子?
&esp;&esp;回到家果然免不了呵斥。也不知母親信沒信二手店的說辭,她看看陳年,罵道:敗家!陳年不語,我真替他冤枉,罵什麼可也輪不到這兩個字。她又看看我,罵道:非要穿這樣金貴的才滿意?學會攀比了是吧?我咬著唇,沒有吭聲,想到陳年挨的餓,覺得再被罵兩句也不值什麼,又忍不住想,或許我真是有些愛慕虛榮的天性。
&esp;&esp;陳年忽然開口了:媽,別這樣說陳醉。她不是愛攀比,從來也沒有要求家裡買過什麼貴重的東西,同學有的,她哪怕羨慕,也不會說想要。她長到很敏感的年紀了,只是自尊心強些。原來那件羽絨服不適合她,同學笑話她不可能不難受,這件是我自作主張買的,她僅僅想穿得像個普通學生樣。
&esp;&esp;我拼命眨巴著眼,生怕有什麼東西掉下來碎在地上。
&esp;&esp;母親默了默,搖頭嘆道:你就縱容她,以後越發任性了,你還能慣著她一輩子?隔了會兒,又聽見一句:下不為例。
&esp;&esp;如蒙大赦。
&esp;&esp;晚間躺在床上,我和陳年本已安靜闔眼,我兀地模仿母親的口吻:你還能慣著她一輩子?
&esp;&esp;陳年沒動靜,想是睡著了。
&esp;&esp;不知多會子,我也在入夢邊緣,耳邊幻覺似的一聲: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