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氣得早飯也不肯吃,推門就走。走在路上,口中撥出的氣都成了白茫茫一片,風颳在身上像刀子。身上穿得再多,哪比得上羽絨服輕便保暖。可我還是頭也不回往前走。對這個年紀的孩子而言,那點微薄的自尊彷彿大過一切。
&esp;&esp;陳年追了上來,把油紙袋往我手中一塞,凍成冰坨的手接觸到今晨第一縷溫熱。他又拉開我書包,往裡頭塞著什麼,唸叨我:飯不吃,水杯也不帶,忘了醫生叫你多喝水了?
&esp;&esp;我咬一口飯糰,喉嚨裡的乾冷也被稍稍驅散,不知怎地,一大顆淚滾到油紙袋裡。我趕忙拿手背抹乾眼角。
&esp;&esp;陳年摸摸我的後腦,說:走吧,到教室裡就暖和些。
&esp;&esp;這一犟就犟了一個禮拜,我整日裡把自己團得腫腫的,也不肯向母親舉白旗。聳聳麻木泛紅的鼻子,我估摸再撐不了幾日,就要傷風了。這天是週五,學生當然都愛週五,不過這天還有些不一樣,放學鈴響,教室外邊竟然飄起了雪子。小城久違的雪,還是初雪。大家夥兒都情不自禁伸出手接雪花,歡笑快活,祈禱雪下得再大些。陳年週五也不用晚自習,我就等他一塊兒回家。跑到高一教室前面,三三兩兩地有人出來,我先瞧見一個熟面孔,是韓笙。她對我笑:陳年收拾書包呢,待會就出來。我也對她淡淡一笑。上回也是來等陳年,我藉機就還了她那瓶酸奶。當時韓笙還略有些困惑,問我好好的怎麼請她喝酸奶。我心想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正準備說“負你所託,不請你喝一瓶過意不去”,可一看見韓笙溫柔的笑,我張口就是:喜歡你就請你喝咯。說完就看見韓笙的笑裡多了點嬌羞。我不由在心裡暗罵自己,這張嘴啊,我要是個男的指定不是個好東西。然而事實證明,我是不是男的都不妨礙我不是個好東西。
&esp;&esp;陳年一走出來,先將我的手握住了。他嘆了口氣,這麼冰,你怎麼寫得了字的。陳年的手掌比我寬厚,也比我溫暖,很快就把我的手也捂熱了。我忽就想起小時候的冬天,我去牽母親的手,她猛地一躲:這麼冰?別碰我,自己插口袋裡捂捂去。我一愣,然後陳年過來了,攥著我的手放進他的口袋。我看著陳年又傻呵呵笑起來。
&esp;&esp;我一隻手捂在口袋,一隻手牽著陳年取暖,就這麼一路往站臺走。老實說也到年齡了,兄妹倆走個路還拉手,似乎有點讓人看笑話。不過陳年看起來並沒有在意,我就更沒什麼可在意的了。到了站臺,陳年卻不停下等公車,他說,週末不急,我們走回家吧。
&esp;&esp;我覺得他腦子有病。剛剛的溫情剎那幻滅,我尖刻道,我沒發燒你倒先燒糊塗了?走回家要快半個鐘頭,還是這麼冷的天,陳年你是不是存了心想凍死我好獨自繼承家產啊?
&esp;&esp;陳年淡然以對:我們家的負家產嗎?你要願意我可以都讓給你啊。
&esp;&esp;少有讓他的嘴佔了上風。行,我無言,甩開他的手:要走您自個兒慢慢走,雪天漫步,閒情雅緻,我個俗人先回家烤火。
&esp;&esp;眼看公車緩緩駛停,陳年又拉住我的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esp;&esp;我只好跟著他走。
&esp;&esp;這一路雪越下越大,楊絮似的,地面很快皚皚,倒不覺得很冷了。到了一個路口,陳年說:你在這等我會兒。
&esp;&esp;我拿眼瞟他,十分狐疑。眼見著他拐個彎,進了家門鋪。我凝神一看,是服飾店。不會吧?
&esp;&esp;很快,陳年拎著個手提紙袋走出來,他朝我晃了晃,笑裡幾分得意。
&esp;&esp;我接過手提袋拿出裡面物什,羽絨服和手套。羽絨服是白色的,時新款式,簡單大方,手套是翻蓋式樣,寫字時可以露指,很方便。我不敢置信,問:給我的?
&esp;&esp;陳年揚眉:試試看合不合身。
&esp;&esp;我飛快脫下身上兩件臃腫的外套,把羽絨服穿上。輕柔,溫暖,沒有不合身的道理。
&esp;&esp;陳年說:好看。
&esp;&esp;我立刻狠狠抱住他,臉在他胸口蹭了幾下:哥,你是我親哥。
&esp;&esp;冷靜下來,我又開始苦惱:不行啊,媽看見了肯定罵死我倆。
&esp;&esp;陳年安慰道: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