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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情勢至此,我反倒鎮定下來,看了眼那包香菸,說,是不是爸的啊?
&esp;&esp;母親細笑一聲,是很不妙的訊號。她抬聲喊父親,老陳,過來。
&esp;&esp;什麼事?父親走進書房,看著我們有幾分不解。
&esp;&esp;母親把手中煙盒拿給父親看,問,是你的煙?
&esp;&esp;父親瞧了眼,說,我從來不抽這牌子,你還不知道?這哪來的?
&esp;&esp;母親開啟煙盒,裡面還有大半包,她眉心微微蹙起,說,我也想知道,哪來的?
&esp;&esp;母親的聲音徐緩,卻像很沉的烏雲壓到人的頭頂。沒有人會願意見到她臉上萬鈞雷霆。
&esp;&esp;父親掃了我們一眼,作起不發一言的看客。
&esp;&esp;母親猛將煙盒摔在我們的書桌上,喝道,老實交代!你們兩誰藏的?
&esp;&esp;這時父親悄悄退出了房間。他從不打攪母親對於孩子的教育。
&esp;&esp;我斷然否認道,怎麼可能是我的?語調平穩,聽起來不像謊言。況且我賭母親會信,因以往聞到二手菸我總是掩面難忍。我竟在心中欽佩自己的冷靜。
&esp;&esp;而陳年依舊沉默。
&esp;&esp;怎麼不說話?陳年。母親的質問連名帶姓。
&esp;&esp;可陳年垂著頭,我看不清他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esp;&esp;安靜幾乎等同預設,母親沒了耐性,但她一定要聽到回應,於是她按著怒意,道,陳年,我最後問你一遍,這東西是不是你的?
&esp;&esp;自幼時起,母親就是家中最威嚴的形象,對於她的懼怕成了刻骨銘心的本能。這包香菸像一截引線,使周遭空氣都戰戰兢兢。
&esp;&esp;陳年輕聲開口,媽,對不起。
&esp;&esp;我偏頭看了他一眼。
&esp;&esp;母親似是抖了一下,指著陳年道,好,好啊,陳年你真是叫我意外……什麼時候學會的?
&esp;&esp;陳年說,沒多久。
&esp;&esp;母親一本書砸了過來,厲聲問,你怎麼想的啊?
&esp;&esp;陳年一頓,低聲說,一時好奇。
&esp;&esp;母親和陳年彼此對峙,我雙手背在身後,沒人看見它們緊緊絞在了一起。我不曾預想這樣的局面,可從我矢口否認那一刻,就應該意識到自己的下作。
&esp;&esp;母親聲音發顫,摻著森然的笑:陳年,我沒想到你這樣辜負我的信任。
&esp;&esp;要讓母親相信我,就不能再相信陳年。我沒有理由去替陳年辯解,只是將錯就錯,看著陳年擔下本屬於我的責斥。
&esp;&esp;陳年不再講話,母親的傷心與憤怒才剛剛醞釀起來。她抄起手邊待整理的那些書,一本本砸向陳年,厚的,薄的,輕的,重的,一本本砸到陳年的身上,哽咽痛斥:我一直以為你有多乖巧懂事,最讓人省心……哪怕有時候你成績跌了,也從來不多罵你兩句……我之前和人家說,我家年年以後就算考不起大學我都不會怪他,因為我知道他自覺、認真,考不考得上都盡了力……結果你揹著我在幹什麼?還學會了抽菸?你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
&esp;&esp;夏季的衣裳薄,陳年裸露的胳膊很快紅腫起來,他仍是一動不動。我眼睜睜看著每一本書砸過去,將我的過錯越迭越深。原來我是多麼懦弱。
&esp;&esp;母親手邊的書扔完了,就用手握著拳頭捶打陳年,拳頭和她的淚一起落下來。她哭訴父親對孩子教育的失職,哭訴自己的失察。
&esp;&esp;我終於害怕母親失手打傷陳年,擋在他身前,小聲說,媽,別打了。
&esp;&esp;母親忽然問,陳醉,你知不知道這事?
&esp;&esp;我沒讓她知道。陳年很快替我回答,又說,對不起,媽,我再也不抽了。
&esp;&esp;母親又去檢查陳年的書包,嘆氣抹淚,坐了好一會,最後對陳年說,你知道你多令我失望,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esp;&esp;